裴羁锁了门,在案前?坐下:“坐吧。”
光线昏暗下来,窦晏平没有坐,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有话快说。”
“前?几日?建安郡王来过,”
裴羁抬眼,“带着圣人的血书密诏。”
窦晏平怔了下:“什么密诏?”
“诛王钦。”
裴羁慢慢道,“我?已决意响应,晏平,我?需要你援手。”
田昱不肯出力,田午虽然答允但权力有限,能调动的兵卒不会?很多,况且长?安城中关系盘根错节,她一个从不曾涉足过政务的外路人太容易出纰漏,他需要窦晏平这个熟悉长?安各处的人作他们的内应。
窦晏平再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机密大事来找他,在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中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凭你这么多年都是一腔热血,忠君报国。”
裴羁抬眼,“晏平,我?始终记得你我?入仕的初心。”
窦晏平沉默着,想起长?安那?些清晨、午后,他与许多友人围着裴羁,听他讲解书中奥义,或者朝堂之事,他道匡扶明主,中兴圣朝,上报君恩,下保黎庶,这些才是我?辈入仕的初心,那?时他年纪小?,总是排在最末座,那?时他看裴羁如父如兄,觉得他一言一行无不是他心中典范,钦敬得五体?投地。一晃数年,人事俱非。
冷冷道:“密诏我?不曾见过,口?说无凭。”
“一旦日?期定下,我?会?让你看到密诏。”
裴羁起身,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妖道赵友光乃是王钦安排的棋子,圣人一时不查,服了他炼制的金丹,如今龙体?大受损伤,未必能支持太久,此事须得尽快。”
“什么?”
窦晏平大吃一惊,“他们竟敢!”
“以血书拟招,急迫当可想见。这些天建安郡王多方联络义士,只待时机成?熟,便随郡王回?京,诛王钦,保圣人。”
心绪激荡着,窦晏平定定神,转身离开:“等?我?见到密诏再说。”
兹事体?大,非但涉及他自己,更牵连到遂王府、郡主府,窦家上下数百口?人,他不能凭着一时冲动,擅自答应下来。
裴羁起身送出门外,看他低着头快步下了台阶,李春迎上来,他倾着身子向李春耳语,不知在交代什么。
他会?答应的,他太了解他,他的初心,从不曾改变过。
阶下,窦晏平飞快地吩咐着:“你立刻回?资州,打点些土仪礼品,点两百人送去遂王府,两百人送去郡主府,再两百人送去我?祖父家中。”
虽然他坚持要看到密诏,但他了解裴羁,无论私德如何,涉及国事,裴羁不会?含糊。密诏的事只可能是真的。资州到长?安两千多里地,蜀道难行,如今又是盛夏雨季,若是等?他考虑好了再做决断,调兵已然来不及那?就得现在派人回?去,不露痕迹地把兵力送进京中。
“小?将军,”
李春见他吩咐的奇怪,以为是他没有经验,笑着解释道,“应当用不到那?么多人,从前?节度使往京中送东西,每次五十个人差不多就够了。”
“我?头一回?送东西回?去,要隆重些,你照我?的吩咐办吧。”
窦晏平低声道,“记住,要挑那?些年轻力壮,忠心服从的人,一定要在月底之前?送到长?安。”
裴羁既然寻上他,必然会?考虑资州到长?安的距离,裴羁既觉得可行,那?么起事的时间应该在资州调兵过来的时限内。六百牙兵,再加上两府亲兵和窦家部曲便有一千出头,不算多,但也可以一用。毕竟再多的话,就要引起注意,反而容易坏事。
“是。”
李春答应着,看他神色严肃,当下也不敢耽搁,飞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