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郑媛无论如何也读不懂姐姐眼里的悲戚和哀恸,哭声亦不穿肠入骨,内心仍然揣着过节的喜悦,一边抹泪一边不住安慰郑媱:“姐姐快别哭啦,姐姐之前答应过媛媛的,今天要陪媛媛出去看花灯,姐姐要是哭肿了眼就不好看了。”
话音才落,外边就传来一阵动静,郑媛竖耳一听,一抹眼泪,欢喜地拉扯郑媱:“姐姐快听,外面好热闹,一定是大家都赶着去集市上观花灯了。”
郑媱头昏脑胀,闻言亦竖耳倾听,是一阵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哪里是出来的人去观花灯,分明是官差来抄家索命,泪一涌,哭得更加厉害了。
郑媛蹦蹦跳跳地站起身来,破涕为笑地拍着手掌:“姐姐快!快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别去!”
郑媱一把将其拽住,心将像被搁置在了砧板上,可妹子却不依不饶,淘气地推门便往外跑,可才奔到雪地上就一头扎进了母亲公孙氏的怀抱。
公孙氏是临江王的女儿兴安郡主,临江的公孙氏是皇族的一个分支。贵族女子擅于驻颜,生了四个孩子、年迫不惑的公孙氏看上去依旧年轻美艳,即使是刚刚恸哭过,哭掉了脂粉,可憔悴的脸色依旧遮掩不住她犹存的风韵。
“娘亲,”
郑媛欢喜地抱住公孙氏的腰,摸着头顶的双丫髻,目中满溢着小女儿家炫耀的矜喜:“娘亲,你看,姐姐给我梳的,好看么?”
凝望女儿的眼神宠溺,公孙氏含泪点头,低头吻她广阔白皙的螓首:“媛媛随娘亲走,娘亲给媛媛做了好吃的。”
余光瞥见郑媱,公孙氏抬起红肿的目,强忍着眼泪,勉力扯出几许笑意,露出岁月在她眉梢眼角留下的少许风霜。她伸手朝郑媱招了招,言语温暖地唤:“媱媱也过来。”
将姐妹二人唤进屋,公孙氏支退所有下人,关了房门,端来一玉碟,一手抱了郑媛在膝,另一手暖着她娇嫩的柔夷:“娘亲做了媛媛最爱吃的芙蓉糕,媛媛快吃,吃饱一点,咱们晚些一起。”
端着玉碟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公孙氏几乎是颤着舌尖说完这些话的。罢了又目光涣散地看向郑媱:“媱媱也过来吃啊。”
郑媱拖着沉重的双腿挪了两步,却见媛媛抓起一块芙蓉糕,仰头笑问母亲:“娘亲一会儿也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么?”
公孙氏愣了下,重重点头:“嗯。。。。。。”
一时不忍,眼泪啪嗒一声溅落在地。
眼见那糕点即将送至媛媛嘴边,郑媱飞快地扑上前去,一把打掉,又推翻玉碟,双膝一软跪地哀求道:“母亲,能不能不要这样!”
公孙氏一把掐住郑媛的脖子,情绪失控地泪如雨落:“媱媱,你爹死了,你姐姐也死了,你哥哥怕是也活不成了,相国府垮了,我们也活不成了,我先送你们姐妹二人上路,马上就来陪你们。”
“母亲快松手!”
郑媱迅速爬至公孙氏膝下,一面用力去掰她勒住媛媛脖子的手一面连哄带劝道:“母亲不要这样!上头还没下达旨意。”
公孙氏激动地摇首:“即便免我们一死又能如何?相国府的女眷被收押后,他日幼者没为官奴,适龄的罚为军妓。与其苟活着受辱,还不如如你姐姐那样壮烈地死,全个忠贞!”
说罢又狠心往媛媛脖子里勒紧一分。
“姐。。。。。。姐,救。。。。。。。我。。。。。。”
郑媛被窒迫得涕泗横流,一字一顿地呼救,绝望中死命朝郑媱挥舞着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