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暗杀行动,因为简宁的意外出现而终止了,今天,他必须要完成昨天未完之事。
一声枪响过后,那人应声倒地。他迅收拾东西,毫不迟疑离开,现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特殊原因,让那人多活了一日,结局也还是一个样。
他每次举枪、射击,眼睁睁看着子弹出膛、看着对方眉心射穿、当场身亡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是麻木的,那个时候的他,是完全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一系列的射杀过程,对于他来说,从头到尾只是一套机械而标准的固定程序,而他,也只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机械人。
包括事成后迅撤离现场,只是为了不给警察寻到的机会。
而当警察现枪击案件,再辗转寻到案现场时,往往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然而,当他逃离案现场,脱离险境后,却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深渊。
射杀时的情形一幕一幕无限循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那一声枪响,那随即倒下的身躯,那眉心绽放的“红花”
……无不折磨得他心痛难安。
他不敢回家,家里空无一人,是漫无边际的清冷与孤寂。
他没有勇气独自面对那可怕的孤独。
他通常会去到一家酒店,打开花洒拼命地冲洗身体。
他把水开到最大,任凭水流从头冲到脚,听着水流动的声音,混着无声的泪水滚滚而落。
只有这时,他才敢放肆地哭,放肆地流泪,因为,与流水混合着,连他自己都不会察觉自己哭了。
冲啊,冲啊,水无休止地淋到身体上。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再也洗不净这一身的污浊肮脏。
不知道冲了多久,淋浴间雾气缭绕,他头晕脑胀,整个人都虚脱无力。
天色暗淡下来,他不敢开灯,将自己隐没在这茫茫黑暗之中。
他蜷缩着身子靠在床边,任凭头上、身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他背靠床边而坐,仰头枕在床上,嘴唇紧抿,双眼紧闭,眼泪一串接着一串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流淌进脖子里。
他感觉好冷,透骨的冷;他感觉好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黑夜里、寂静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爸、妈,你们在哪里?你们是谁?为什么你们生下我?又不要我?
子强,我唯一的兄弟,就连你也不在我身边,我的无奈,我的苦闷,又能跟谁述说呢?
简宁!想到简宁,他心中一暖,随即又暗淡下来。
简宁更加是遥不可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如此纯洁清透,怎么会接受他这样一个杀手?
漫无边际的黑暗、漫无边际的孤独、漫无边际的凄冷与无助,慢慢地侵袭他全身,侵入他每一根毛细血管,令他濒临崩溃。
他浑身打着哆嗦,怎么也停不下来。
夜,是如此漆黑,如此漫长,似乎曙光永不来临。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从第一次开枪,杀死张士奇起,他的心也跟着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活的躯壳罢了。
这样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痛苦,无限地扩大、蔓延,折磨得他苦不堪言。
无意中,右手指尖触碰到那把枪,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僵硬,令到他冷得一颤。
枪支,本就是一件没有情感、没有思想的冷冰冰的武器,而一个真正的杀手,也需像武器一样,拥有一颗坚硬冰冷的心。
显然,他不是,他无法让自己真正做到心如坚石,却被迫走上这条路,从此,他便没有心了。
命运,总是这样无情地捉弄他,无休无止。
他扭头望住那把枪,黑夜中,它闪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冲入脑际。
他握住那把枪,快举起将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手指紧紧扣上扳机。
就这样结束吧,结束了,也就解脱了。
从此,他不再遭受良心的谴责,不再活得像具躯壳,不再受制于人,不再纠结,不再彷徨,不再悔恨,不再痛苦……
只要手指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