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手拎个小竹篮,方父将船停靠上岸领她从台阶踏上去。岸口铺了张陈年老木板,暄黑色,却摆一排青碧的菠菜。那老汉穿黑布蓝补丁袄子靠在树干上,一旁栓的小驴还想凑过去吃菜,挨了老汉一掌。
春时的菠菜让阴雨打了一波又一波,寒霜都不怕。方父停住脚,蹲下身挑拣,卖相属实不错,便道:&1dquo;老丈,要这三把。”
菠菜在家就用稻杆给捆扎好,卖不得价,一把才两个铜子,收进袋里听个响。
方父将菠菜竖起放到竹篮子里,阿夏眼眉弯起,&1dquo;阿爹,菠菜和豆腐一道煮?”
&1dquo;不,给你们做个菠菜鱼茸羹,我跟其他帮厨学的,”方父摇头,又乐陶陶地说:&1dquo;晚间请山南晓椿几个过来家吃。”
他爱屋及乌,只要跟阿夏玩得好的几个孩子,他都会热情招待,邀他们过来家里玩,吃饭。因方父方母大气,十几年来几家人处得跟正经亲戚一样。
&1dquo;好呀。”
阿夏点头应下,而后掰着手指头道:&1dquo;晓椿喜欢吃油豆腐,山桃她不挑,吃不来好菜。”
她说着又给补一句,&1dquo;算了,阿爹你给她斩半只酱鸭,她好这口。山南爱吃时鲜的,做腌笃鲜正好。”
话毕还摇摇自己的钱袋子,铜子叮当响,&1dquo;阿爹,今日这菜钱让我给。”
&1dquo;成,给你管家。”
方父笑得两颊高耸,让阿夏在前头带路。
陇水镇暖得快,虽说还没从夹袄换上春衫,可地里的谷物嗅到暖意,春雨下一茬后,晴时蹿得老高。
拱桥上有大娘叫卖时鲜,腰间挎只平阔的大竹篮。里头要么是芽绿的青蒿,要么是明绿的马兰头,还有的伴野蒜和水绿的荠菜。
镇里人家好这口,又称四样为早春四野,正宗的春时味,荒州野港中天生天养的,长得刚嫩就折下来,焯个水,放点荤油和蒜末酱醋都好吃。
方父在卖春笋的人家前停下,大筐里是清早从山里挖出来的毛笋,又大又壮,只要一根都够全家人吃了。
他却将整筐全给要了,乐得那卖笋的汉子脸上瞬间爬上笑,把半烂的筐都做搭头送他了。
阿夏拿钱的手顿住,然后还是付了一钱银子,那汉子把笋挑到船上时,她就问,&1dquo;阿爹,你买这么老些笋做什么?”
&1dquo;做笋豆,你不是喜欢吃吗。”
方父把船舱门合上,出来时回她的话。
毛笋跟黄豆煮一起晾干,是阿夏喜欢的一道零嘴,太公也喜欢,因为下酒。
她点头,&1dquo;那我回去剥笋。”
&1dquo;可别,笋衣等会儿都让你全给剥了。”
阿夏悻悻,她果真只会吃。
早市正是人多的时候,边上的早点铺子热气熏腾,还有那专门在前边拎只小炉子卖茶的,边上柜子里一套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