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壶里自带茶味就是因为烧制时用了茶树做柴,在烟熏火燎中把茶味淬进泥里。
张老汉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起窑烧壶都是吊着一口气勉强为之,张家祖传的规矩又是手艺传男不传女,制壶全程不许女人沾手,所以捡柴的活计就落到了求壶的薛照身上。
萧约则是被他抓来白打工的。
正好拂云寺北面是一片茶山,据说此处的紫笋茶是进贡给梁国王室的,萧约不知道薛照是提前打点好了还是大胆来偷,他自己面对贡品总有些束手束脚,只埋头捡黄落的枝叶,而薛照那头已经弄倒了一大片茁壮的活树。
萧约捡了一捆茶树,撕了树皮做绑绳,他心里想事脚下便没留神,踩着湿泥一滑,瞬间失了平衡。
薛照手里正好空着,抬头瞧见了——
长腿一踢,脚尖一抬,萧约怀里的茶树秆子便腾空而起,落到了薛照脚边。
而萧约呢,情急之下随手抓住了一株粗壮的茶树,好歹没溜太远,一屁股坐在地上,擦得腰臀都痛。
“你!”
萧约嘶声,怒气冲冲地瞪向薛照,“伸手拉一把很难?你居然救柴都不救我?柴能摔坏吗?”
薛照双手背在身后,面上毫无愧疚:“起来,别耽误了我的事。”
萧约差点脱口而出骂一句“好歹毒的死太监”
。
薛照现在满心都是他的壶,就算萧约摔断胳膊腿儿也得继续给他捡柴,何况只是擦伤。
烧壶需要一整天,用茶树做柴但不是只烧这一种柴,所以不必收集太多。
天刚亮时萧约和薛照就带着东西回到了张老汉家。
旭日初升,山野清新。
深秋时节,清早尤其寒冷,呼吸间都会带出白雾。张老汉却只穿一件无袖的褂子,脸膛是带着兴奋的红色。
“这座窑,是我祖爷爷亲手打的,传到我这里,不知道烧了多少次出了多少壶。已经十多年没用了,但还没坏,我也还能做。”
张老汉像是年轻了十几二十岁似的精神抖擞,向两人介绍自家屋后的龙窑,“这样大半丈宽两丈多长的窑一次能烧上百只壶,但耗子下崽似的一窝出能有什么好的,我只烧一只,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只了……我得守着,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也不能穿多了,免得觉不出温度来……”
张老汉说起自己拿手行当,瞎眼里都亮起精光,老迈的身体也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他说着顿了顿,泪眼看着薛照:“薛爷啊,我那女儿小芽……”
“我保她一生平安周全。”
薛照点头。
萧约小声嘀咕:“不是说不给承诺吗,还是条件开得不满意。”
薛照看他:“知道自己不配就好。”
萧约屁股疼,心里又骂死太监,没见过这么跋扈这么傲的,耳朵还挺灵。
张老汉得到保证,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就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