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惶然惊醒,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林昭。”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林昭惊魂未定,迷茫地寻找声音的方向,挡住视线的迷雾逐渐清晰,烛火摇曳处,他见到了一个人。
白骁。
名字像一道恶毒的咒语让林昭的大脑轰然炸开,他根本没有任何意识,身体被莫名的执念操纵着,直直扑向那个人,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颈,不断地用力,用力。
手背上青筋暴起,林昭的眼底漫起了血雾,小臂都在微微发着颤,他用力极了,指甲深深扣入那个人的脖颈,指尖泛白,沾染着一丝血迹。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好像还是杀不死他。
白骁用嘶哑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昭。”
那是母亲为他取的名字,寓意着最耀眼的太阳。
等林昭的意识回笼,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又酸又胀,伴随着强烈的疼痛,他喘着粗气,茫然无措地看着白骁。
他的脖颈赫然印着五个淤青的指印,目之所及的肌肤是一种并不健康的胀红色。
白骁也在喘气,几近死亡的窒息让他极其渴望着氧气。
两人如同濒临死亡的困兽,相互凝视着,想要从对方的眼里寻找到能活下去的希望。
“你梦魇了,”
白骁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分明是他受到伤害,却反过来替林昭说话,“神志不清才会这样。”
他停顿了片刻,安慰道:“不要怕。”
林昭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坐起身子,维持着一种平淡的漠然,只有眼底深深的疲惫才能看得出,他是累到了极点,根本不想对外界有任何的反应。
白骁给他的身后放了一个软枕,说道:“或是旱魃的毒性未消,你才会梦魇。”
旱魃的毒液从未听说过有梦魇的效果,他如此说,是为了掩盖一个不愿提及的真相。
林昭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转过脸,漆黑的眼珠子看着他。
白骁的状况比林昭还要糟糕许多,他的脸庞褪去了胀红,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的惨白,使得他的五官犹如玉雕般轮廓分明。
他今日并未穿盔甲,而是一件月色常服,看上去倒像是个俊美的书生。
林昭说道:“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
白骁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他沉默的转身,逃避了林昭的问题,而后端来一碗浓稠的苦药,说道:“喝下它会舒服一些。”
瓷碗边缘还在滴水,应是不知林昭何时清醒,又担心药冷了,才把瓷碗放在热水里一直温着。
苦药的味道终于唤醒了林昭,他眼眸逐渐聚起亮光,并没有伸手去接过药碗,而是看向白骁瘦削的脸庞,目光顺着他的下颌线缓缓下移,停留在了脖颈处清晰的指痕。
刚才他为什么不推开自己?
林昭很清楚,他刚从昏迷中清醒,全身都没有力气,即便是他醒得突然,袭击得突然,白骁也不会仍由他掐住脖颈,彻彻底底地放弃挣扎。
他从白骁的眼里看到了释然与痛苦,那不是将死之人应有的眼神,被自己杀死,白骁可以愤怒可以憎恨,就是不能有释然和痛苦。
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宁愿中毒也要救下自己?为什么要纵容他放走流月族人?为什么要在皇宫中将他带走?
一直以来的疑惑让林昭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荒谬的答案。
他不想再去猜想,不想再思考,他需要对方的回答。
“白骁,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67章前尘10
白骁从未想过林昭会如此直白的质问自己,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林昭的眼瞳的颜色浅淡,阳光的映照下犹如玲珑剔透的琥珀,但此时此刻的双眼,以一种极其冷静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白骁也回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是的,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与往常并无差别,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白骁自己心里知道,他是如何压抑克制自己,又无可奈何地顺从了本心,承认对皇子昭的感情。
听到白骁的告白,林昭的神色如常,苍白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是咬紧了牙关,几乎要渗出血水,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在发抖,再次问道:“什么时候?”
白骁握紧了手中盛满药汁的瓷碗,尽力维持着冷静,说道:“一年前。”
一年前,他奉命前往流月国,给予流月国王最后的警告,在途径草原的时候见到了正在危机中的小皇子,白骁一眼就看出那匹马是吃下了血骷髅才导致的发狂,原想是带走被血骷髅污染的马匹,顺手救下那位少年,后来皇子昭自报家门后,白骁对他并未在意。
在白骁的眼中,流月族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无耻之辈,而流月皇族的光辉都是建立在大周百姓的苦难之上,他更是厌恶至极。
直到在流月皇宫中,皇子昭挡在国王前面,他脸上的神采深深吸引了白骁,自流月国回来,白骁竟时常想起那位小皇子。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平日里不屑一顾的情爱竟会困扰得他辗转难眠,他主动请缨前往流月,是想要带回皇子昭,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却没想到流月皇族竟然会以死明志。
白骁与林昭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此生此世只会是一辈子的仇敌,白骁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本心。
他说出自己的心意后,望着林昭的眼神,再也无法掩饰。
林昭所有冷静的表情被彻底打碎,脸上的每一寸细小的肌肉都在抽动,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讥讽至极的笑容,说道:“你喜欢我,所以半年后,你就率领着士兵,逼死了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