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不再理会林昭,转身离去,就像前几次的相遇一般,白骁甚至不愿意多看他几眼。
等门合上之后,林昭才呜咽出声,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臂,殊不知刚才在他靠近白骁的时候,那血咒是如何尖利地叫嚣着,要他为流月族人报仇,要让白骁与他的亲族们,永生永世受到流月族人的诅咒。
手臂泛起针扎般的灼热痛觉,林昭跪倒在柔软的绒毯上,痛苦蔓延到了全身,像是在自我惩罚,又像是在自我麻痹。
绒毯上现出了一道道洇湿的泪痕,压抑到极点的啜泣声犹如困兽最后的低吼。
“父王,我好没用,连这一点事情都做不好,我好笨……”
连日来的奔波疲惫让林昭精疲力竭,他低声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诉说了无数句不着边际的胡话,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随着白骁前校场。
昨晚迷迷糊糊睡去,不知是那个好心的仆从将他抱上了床,不然他估计就要在地上睡上一夜。
林昭不知道白骁为何要将他带在身边,一路走来,他接收到无数异样的目光。
白骁年少成名,为人冷漠,从来没听说过他耽于美色,昨天他向皇帝讨赏一个美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仅过了一夜就众人皆知,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不言而喻。
皇帝向来喜好玩弄心术,昨日他在殿中说得那番话,倘若白骁信了,那日后他若有丝毫行差踏错,那皇帝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治罪。
其实白骁并无选择,更何况林昭也是皇帝的一次刻意的告诫,叮嘱他下次不要再忤逆皇帝的命令。
林昭对于帝王心术全无兴趣,他恨不得皇帝下旨立即杀了白骁,或者是白骁起兵宫变,砍下狗皇帝的头颅。
无论何种情况,他都是乐见其成。
不出征的时日,白骁每天会来到校场观察士兵演练,今天也不例外,士兵们十分忌惮他的脾性,都在认真操练,不敢松懈。
此时,新提拔上来的副将战战兢兢地向白骁汇报,说是有来自西南的紧急军务。
白骁来校场从来不带仆从,他回头看着林昭,命令道:“你就站在此处,不要乱跑。”
林昭不情愿地点头。
等到白骁身影消失,林昭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大周的校场,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白骁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可他独自一人站在此处,那些人不再顾忌,那些异样的目光逐渐变得露骨。
林昭被看得如芒在背,他最终忍不住,朝着一些僻静的角落走去。
他逃避着众人,终于寻到一处偏僻的马厩,准备在此地消磨时间。
“叛徒!”
突然,一块石子不偏不倚地丢在他的腿上,落下一道灰印。
那石头砸得他小腿生疼,林昭倒吸一口冷气,抬眼看去。
在他不远处,站着一群人。
他们并不是校场的士兵,无论男女都生得貌美至极,身上仅仅披着一件堪能蔽体的单衣,露出柔软而纤细的四肢,他们看着林昭的眼神,皆是充满了愤怒与憎恨。
他们聚在一处,用这般的目光看着林昭,林昭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流月灭族的那一天。
“叛徒!”
一位少年不过瘾,再捡起地上的石头,丢向林昭。
这一次,石头砸中他的脸。
林昭根本没有闪避,他如同痴傻了般,呆呆地望着他们。
那位少年也发现了林昭的异样,他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叫骂道:“贪生怕死的叛徒!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林昭嘴唇翕动,说道:“你们,也是流月族人?”
少年勃然大怒,不顾其他人的阻拦,跑到林昭面前,伸出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怒声道:“怎么?我是流月人,丢你的脸了,你跟我们有什么不同!你还敢来这里!你怎么不去死!”
他一伸手,宽大的袖袍滑落,纤细白皙的小臂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落在林昭的眼中,犹如扎针般刺眼。
林昭的眼神彻底激怒了少年。
那少年狠狠地把林昭推到地上,抡起拳头想要打他。
其他流月族人知晓这位小皇子虽然也是禁脔,可毕竟同他们不一样,纷纷上前阻拦。
“算了,阿狸,我们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不要为他浪费时间。”
“我当初也是被稀罕得不行,还不是玩腻了被丢到这里,什么皇子,图个新鲜罢了。”
“那些个皇子公主,也不知死在哪个王爷的床上,我们好歹也活下来了。”
“……”
他们拦住了少年,却没人理会倒在泥坑中的林昭。
阿狸也冷静下来,恨声道:“装什么清高,呸!”
此处的吵闹惊动了驻守的士兵,他们见到这番情形,不由得嗤笑出声,一名士兵更是搂住了阿狸的纤腰,调笑道:“小阿狸,还这么有力气,昨天哥哥没好好疼你吗?”
这话落在林昭耳中,就好像狠狠打了他一个沉闷的耳光。
阿狸眼里恨意更盛,脸上强颜欢笑道:“哥哥说笑了。”
几位士兵拉拉扯扯,带着那群流月族人回到了一处营帐。
过了许久,林昭浑身的血液才渐渐回暖,他的耳畔隐约听到了一些不可细想的调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高亢的尖叫。
代表着欢愉的尖叫声听在林昭的耳中,犹如杜鹃啼血,时时刻刻要戳破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