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不歇,时移世易。多少岁月隐没在久远的记忆中,如同无数只干枯沧桑的藤蔓,盘根错节的缠绕在脑海。
祁云缓缓垂下翘长忽闪的眼睫,突然想起曾经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
那年初夏,蝉鸣浅吟。
钟肃年十一,他方四岁。
宫内树荫下,光影斑驳。钟肃哥哥拽着纸鸢总是跑的很快,大步往前面跨着,衣袂翩然,祁云便卯足了劲的在后面追着。
“……亲母……哥哥跑……跑太快了……我追不上……亲母快叫哥哥停下吧!”
圆头圆脑的小祁云,屁颠屁颠跑到淑德皇后身后,喘不上气的嫩声喊着。
淑德皇后弯下身来,轻轻抚了抚小祁云的头,然后温声道:“阿云,你自己跟哥哥说,叫他停下来等你,不好吗?”
小祁云立即摇了摇头,看着亲母头上的浅华微奢的翠珠银冠,又望向对方素雅温润的脸庞。脚下踌躇着,思虑了好久才慢慢吞吞道:“我……我说了,但是哥哥他……没听到……”
淑德皇后不禁莞尔,转过身向钟肃轻轻招了招手便道:“阿肃,快过来……阿云也想玩纸鸢,他还跑不快,所以没能追上你。”
“是,淑德皇后,属下这便过来。”
钟肃闻声侧过头来,刚好看见祁云小小一只乖乖呆在姑母身边。
钟肃走到祁云身边,把纸鸢放在他手中。他这弟弟呀,纯纯是个玉塑的娃娃,精致乖巧什么都好,除了稍稍有些内敛。
“小殿下阿云,纸鸢给你。你往前面跑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祁云睁着灵动含光的圆眼,崇拜般的看向钟肃,然后露出笑颜对他说:“谢谢哥哥!”
“你我兄弟二人,怎可言谢?别愣着了,往前跑便是……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祁云闻言,欢脱的拿着纸鸢,尽情跑在宫中的花园草地里,像一只撒野奔腾的林中小鹿。
身后的钟肃安安静静的跟着,淑德皇后则在一旁立身温柔注目着。
他那时竟从未想过,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最终成为了无法背违的承诺。就这样简单的陪伴,从今往后再也无法遇到此般令人不觉的温存了。
……
可那时也是初夏的一个长夜,温热又萧条。
淑德皇后从来不会让祁云叫他母后,她会觉得这种称呼似乎带上了毫无情感的宫规礼教,所以祁云只叫她亲母。
祁云从皇后宫外的学堂归来,拿着太傅给他独一份的经书,笑靥如花,正想着怎么跟亲母和哥哥说这事。
踏进门来,却不见亲母身影。祁云有些慌张的细声喊着:“亲母……钟肃哥哥……你们……你们在哪啊?阿云回来了……”
堂屋里空无一人,冷寂深邃的像宫外的长夜,无端的令人畏惧不已。
“亲母……”
“殿下!请您节哀……皇后她……她……”
钟肃身后跟着一堆垂着头的下人们,慌慌忙忙的从内阁里出来对着祁云道。
“……亲母……亲母她怎么了??”
祁云害怕的红了双眼,手上的经书也悄然滑落了下去。
“皇后娘娘她……殡天了……”
“……钟肃哥哥……你在骗我……是不是?我要去看看亲母,我要亲自看看!!你们都在骗我……不会的……亲母今日早上还说……还说会等我回来的……不会的……”
祁云顾自带着哭腔呢喃着,慌慌张张的迈开腿作势就要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