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生死天子冲敌阵
观战局军使献计策
刘崇昂大笑,随即厉声道:“柴荣小儿,你失道寡助,众叛亲离,大势已去,如若投降,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若冥顽不灵,定叫你死得极其难看。”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柴荣初继承皇位,文臣公然顶撞,武将敢于背叛,现在身陷险境,心中既绝望又愤怒。他性情刚烈,宁折不弯,投降是绝无可能。满腔愤慨之余下了一个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下拔出宝剑,高擎过顶,喝道:“杀啊!”
竟然抛下三军,单枪匹马,冲向了刘崇。赵匡胤急忙吼道:“张琼,跟上陛下。”
张琼答应一声,追上柴荣。身陷重围,势如危卵,大多人都在观望战局,柴荣身边只有区区五六十骑而已。如此少的人马冲向敌阵,无异自取灭亡。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刘崇同归于尽,心中的愤慨悲怆无人能够体会。
赵匡胤始终都在扫视战场,思忖破敌之策,当下奔到张永德身边,长话短说,大声道:“张将军,你马上带人冲上左边高坡,放箭射杀敌军,我带人冲击敌军右翼。陛下身边的兵马太少,咱们一定要快。敌军看似占据着上风,但是我们还有中军和左翼。敌人还没有稳赢,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张永德瞪大眼睛扫视战场,局势虽然混乱,但并非无迹可寻。如果按照赵匡胤的话去做,说不定真能挽回败局。来不及思索赵匡胤怎么会有如此韬略,怎么能剥茧抽丝,于错综复杂之中看清战场局势?柴荣冲向敌阵,刻不容缓,当即分兵给赵匡胤。两人各司其职,张永德领兵冲上左高坡,射羽箭。赵匡胤则带领兵士冲向敌军左翼。
柴荣双眼死死盯着山坡上的刘崇,感觉的到身后马军不多。可是就是这五六十骑一往无前,势如破竹,如同一支支寒光四射、锋利无比宝剑,刺向刘崇。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没有勇气与柴荣单打独斗,浑浑噩噩之下刘崇竟然退却了。他这稍一退却,中军竟然退的更快。刘崇此刻猛然惊醒,明明是等着柴荣上来送死,怎么能无缘无故的退却呢?念及于此,急忙大声喝止。然则兵败如山倒,纵使喊破喉咙,还是禁止不住。事已至此,只能随着败军一起溃逃。他身边就是千军万马,决胜的关头竟然退却,委实匪夷所思,汉军的士气顿时低落。
张永德率军冲上左边高坡,一声令下,万箭齐,打得汉军措手不及。要命的事情接踵而至,第一猛将张元徽竟然中箭阵亡。中军退败、张元徽阵亡,这两件事情几乎同一时刻生,汉军的士气跌到了谷底。大势已去,汉军争先恐后,纷纷向北逃窜。杨衮坐山观虎斗,眼见汉军败的莫名其妙,宛如做梦一样,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摇了摇头,率领辽军脱离战场,返回辽国。
现在战局反转,汉军人心惶惑,而周军则士气高涨。汉军在前面没命的逃,周军则在后面拼命的追。双方你追我赶,从午后直至黄昏。深山老林里天色黑的早,已然夜色苍茫,敌我难辨了。柴荣原本要继续追击,但是追了半天,早已人困马乏。无论三军将士还是马匹都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柴荣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原地休整。张永德、李重进、向训诸将6续聚集到柴荣身边,柴荣道:“让将士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接着追击刘崇。”
向训道:“陛下,密林之中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敌我不辨,万一看不清对方,自相残杀起来,反而不好。”
张永德道:“是啊,将士们都跑不动了,想必敌军也是如此。万一刘崇又故计重施,设下埋伏,陛下不能再只身冒险了。等到天亮,咱们再追不迟。”
按照柴荣有进无退的性情,今天不追上刘崇誓不罢休。然则诸将所言不无道理,虽然心情急迫,但也不能真的独断专行,只得从谏如流,咬牙道:“好罢,就留刘崇老贼多活一晚。”
顿了一顿,又道:“樊爱能和何徽呢?”
李重进怒气冲冲道:“他们带走了大半侍卫司的禁军逃了。”
柴荣道:“明天遣人传他们回来。”
李重进应声说是。张永德当下吩咐兵士搭起中军大帐,好让柴荣休息。柴荣却道:“不必了,明天还要接着追击刘崇,我随便打个盹就好了。”
周军疲惫不堪,汉军也同样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逃得快的固然保住了性命,腿脚慢的不免做了刀下之鬼。刘崇居高临下,占尽地利之势,可是鬼使神差,莫名其妙,竟然退却了。好好的一个胜仗,居然稀里糊涂打成了败仗。他悔恨交加,懊恼不已。想要重整军马,但是军心浮动,再则一片漆黑,已然不能了。又想到了一直袖手旁观的杨衮,要不是他擅离职守,一声不吭的脱离战场,胜败还不一定。刘崇一边怨天尤人,一边破口大骂杨衮背信弃义,心想没有辽军,一样能大获全胜。当即下令,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山峦之中一片漆黑,静谧无声,但是周汉双方陈兵数万,磨刀霍霍,危机四伏。次日拂晓时候,柴荣下令向北追击,其实这个时候汉军也整装待。正在这时,李重进率领前锋兵马行来。他看到前方火光星星点点,人影幢幢,猜想必是汉军,当下大声道:“刘崇老贼,留下人头。”
汉军早已是惊弓之鸟,没有勇气与之一战,纷纷转头溃逃。刘崇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只得驰马往北而去。这匹黄骝马是辽国所赠,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步履矫捷稳健,在起伏的山峦之间如履平地,跑得又快又稳。眨眼的工夫,竟然冲到了最前面。堂堂天子都夺命狂奔,汉军自是争先恐后。
李重进追赶一阵,眼见地上一张黄盖伞,心想刘崇为了逃命,竟然连黄盖伞都弃如敝履了,当真无能之极。就在他准备一把火付之一炬之时,柴荣率领三军赶到。李重进道:“陛下,这是刘崇老贼的黄盖伞。”
柴荣道:“先不忙烧,留着还有用处。”
接着下令追赶汉军。汉军打仗不行,逃跑的功夫却是一流。追了一天,除了俘获少数汉军。大部汉军逃之夭夭,刘崇更是逃的无踪无影了。
当夜驻军野外,张永德道:“陛下,三军走的太快,粮草接应不上,不能再追击汉军了。再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万一逼得急了,敌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咱们人马不多,会吃亏的。何去何从,请陛下定夺。”
柴荣沉吟片刻,道:“是啊,敌军没有吃的,可以掠夺,然则咱们不能抢老百姓的粮食。就在这里休整,等待粮草。”
张永德问道:“已经打了胜仗,驱逐了敌军,陛下不准备还朝吗?”
柴荣忽然目露寒光,道:“刘崇能打到我周朝,长驱直入,我就不能打到太原吗?虽然打了胜仗,可是还远远没有完。”
正说之间,刘词率军行来。他走上前面,道:“陛下,臣来了。”
柴荣点了点头,道:“刘将军来的正好。”
刘词道:“臣追赶陛下的时候,遇到了樊爱能和何徽。”
柴荣问道:“他们没有随将军一起来吗?”
刘词摇头道:“没有。”
柴荣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他们在做甚么,为甚么不与将军同行?”
刘词道:“他们一路逃窜,看见东西就抢,有人反抗,拿起刀枪就杀,仿佛强盗一般。。。”
柴荣勃然大怒,霍然而起,大声道:“混账,他们杀自己的百姓,抢自家的东西,以为这是在敌国吗?”
他雷霆震怒,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
柴荣咬牙切齿道:“还有甚么?”
刘词道:“他们拦住臣,说道高平之战一败涂地,陛下已然身遭不测,还要臣跟着他们胡闹。臣不信他们的话,虚与委蛇,趁机摆脱,总算追上了陛下。”
柴荣道:“再遣人严令他们二人赶来这里。”
张永德应声说是,又提醒道:“陛下,臣觉得军中人心不齐,不宜再追击汉军了。”
柴荣神情冷峻,并不答复。其实这一整天都在检讨高平之战的得失。只是要追击刘崇,始终不曾静下心来。
过了两天,樊爱能和何徽终于率领侍卫司禁军和柴荣会合。当日他们临阵脱逃,弃天子的安危于不顾,不但大肆散布周军战败的谣言,而且在自己的国境内杀人越货,剽窃劫掠,在杀了几名传诏的使者之后,方才满载而归。回来的路上,将士们还意犹未尽。要不是柴荣接二连三的派遣使者,只怕抢到开封去了。
樊爱能和何徽走进中军大帐,柴荣阴沉着脸,怒道:“你们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