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我缩了一下,杨昭商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我低着头乖乖走到他身后。
他大概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着我,把我从上到下检视了一遍,好像在检查我是不是有哪裡缺了一块似的。等到看见我完好如初,连头髮也没掉一根,才放心似地叹了口气,跟着表情又严肃起来。
「今年是去哪裡……?」他问。
我小声地开口。「夜店,立树准备了夜店裡的包厢。」
我看杨昭商的五官立刻垮了下去,看他的反应实在很有趣。
他忽然在沙发上跪直了,返身过来,隔着椅背抱住了我的腰。粗壮的手臂收紧,还把头靠在我的肚子上,动作竟然和立树那孩子没差多少。
「明年不准你再跟他去了,不管去哪裡都不可以。」杨昭商说。
我笑起来。「那孩子也只有生日会玩这种把戏啊,不陪他玩一下,他很可怜的。」
「明年他就十九岁了,十九岁不是孩子了。」
「十九岁怎么不是孩子?立树对我们来讲,不管几岁都是孩子吧?」
我笑着说,杨昭商看着我的笑脸,不知怎地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幽怨,他放开我的腰,别过头坐回沙发上。
「……你就是在这个年纪,遇上他父亲的不是吗?」
我听见杨昭商的声音。没开灯的客厅裡,杨昭商的侧影看起来格外苍桑,我们其实只差两岁,但这些年来,杨昭商多了许多白髮,从黑猩猩变成白猩猩了。但外人看见我,却老说我没什么变,虽然我自觉也老很多。
杨昭商似乎非常在意这件事,为此还特地去染了头髮,把自己染成金猩猩。结果只有变成我和立树的笑柄而已。
「立树不是他父亲啊,也不像。」我提醒他。
「但是他老是骗你,也老是骗我。」杨昭商不满地交抱着双臂。
「立树一点都不像他父亲。」我强调似地又说了一遍:「乍看之下或许有点像吧,特别是长相。但是如果够了解立树,你就会明白的,那孩子的心底有样东西,是和他父亲完全不同的,而那东西是我们亲自教给他的。」
杨昭商似乎被我说服了,抿着他的厚唇又背过身去。我知道他也不讨厌立树,只是心底有个结一直打不开而已。
想到这裡,我忍不住绕过沙发,坐到杨昭商身侧。他好像还在闹彆扭,很有趣的是,我们刚相遇的那段日子裡,似乎总是我在闹彆扭、动不动就害譟。
但一起走到这时候,闹彆扭、害譟的人却彷彿换成了杨昭商,而我坦率得多了。
「杨昭商……我喜欢你。」
这大概是我们认识以来,我第二次说这句话。说实在的,七老八十了还要这样学高中生告白,也很让人害羞,虽然我现在脸皮已经够厚了。
「我也喜欢立树,立树和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谁也不能比谁更重要……同时谁也不能取代谁,你懂吗?」
我用手碰着杨昭商的耳朵,轻轻地说着。他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最近我常想……」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最近我常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那个人没有放开你、不曾伤害过你,我和他在同一个条件下,同时追求你,你到底会选择谁?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在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