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重又安静下来。
黎暮泽的手机响起振动提示音,他拿出手机查看信息,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修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快地跳动。
“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分开五分钟就开始聊天,你们是要扮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黎暮泽收起手机,一本正经地道:“不。”
“嗯?”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悲剧,我不会让我跟芮宁之间沦落到那种结局。”
“呵,我还不想跟何思远分手呢,那是我能决定的吗?”
“那你就不能好好对他吗?”
“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在想,他最后肯定会离开我,我越喜欢他,就越怕那一天到来,与其整天生活在恐慌之中,不如让那一天早点来。”
“如你所愿,何思远走了,你觉得解脱吗?”
岑蓝睁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半晌,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她喃喃道:“黎暮泽,人生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和他在一起有不确定的痛苦,离开他是确定的痛苦,我的人生好像总是在各种各样的痛苦里辗转腾挪。”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行走,岑蓝的眼泪从下颌滑落,洇湿雪白的床单。
“你生病了。”
“哈哈,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没生病,在医院干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说的不是身体的病。”
“你又好到哪里去,从小到大不会喜欢别人,不敢喜欢别人,我曾经以为你是受黎仕德影响,后来反应过来,你天生薄情。”
“所以我也会遭受我的惩罚。”
岑蓝的眼泪止住了,怔怔地望着窗外,她突然说:“跟何思远分手以后,我没有一个晚上是三点之前睡着的,直到这次生病住院,我才睡了几个好觉。”
黎暮泽:“也许你潜意识里觉得对不起他,这次生病了,你才认为自己受到惩罚。”
岑蓝笑了:“那这个病太轻了。”
黎暮泽默然无语,他看着岑蓝闭上眼睛,自己在岑蓝病床前站立片刻。
岑蓝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他说:“我帮你约了你以前那个心理医生,她明天这个时候会来看你,不要拒绝她,你现在需要帮助。”
*
黎暮泽特意去见了岑蓝的主治医生,拜托他注意岑蓝的精神状态。岑蓝的主治医生和芮宁当时的主治医生在同一个办公室,后者笑盈盈地问黎暮泽芮宁最近怎么样,还祝芮宁早日恢复记忆。
黎暮泽嘴上说谢谢,心里却想,他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恢复记忆。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黎暮泽撞见了抱着一大捧百合的陈铭远。
黎暮泽在电梯里,陈铭远在电梯外,二人中间隔着一束百合和一扇电梯门,由于他们迟迟未动,电梯门合上,又被黎暮泽按开。
黎暮泽走出电梯,二人之间只隔了一束百合花,陈铭远本可以避到一旁,但他没有。
“黎影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抛开外貌、财富、家世等等外在因素,你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真的很一般。”
“而你,就算不抛开任何优势,也只是个觊觎别人老公的插足者,连一般都算不上。我一向不喜欢仗势欺人,所以你这儿蹦跶一下,那儿蹦跶一下,我都忍了,但你要是再靠近芮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能做到你们律所合伙人的位置不容易,劝你珍惜。”
陈铭远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黎暮泽冷笑了一声,直直地撞过来,陈铭远最终还是错开一步退开。
黎暮泽大步离开。
陈铭远为自己后退的半步后悔不已,他冲着黎暮泽的背影喊道:“岑蓝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芮宁是因为失忆才会被你哄骗,等他恢复记忆,他一定会离开你!”
黎暮泽的背影僵硬了片刻,随即继续向前。
陈铭远不甘地道:“你真应该看看他那天来咨询我离婚事宜时候的样子,那么坚决,宁愿一分钱不要也要离婚,我处理过那么多离婚案子,他是离婚决心最坚定的一个。”
黎暮泽转身,面露嘲弄:“那你呢,陈铭远,你给自己的定位是个律师,还是个第三者?”
陈铭远直言不讳:“他已经要跟你离婚了,就是一些程序还没走完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我做个第三者又如何?”
“一厢情愿,就算你想做第三者,芮宁给你这个机会吗?”
“他说等他离完婚就跟我试试。”
黎暮泽笑了:“现在芮宁失忆,没有人跟你对峙,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陈铭远耸耸肩:“随你怎么想,爱信不信。”
*
半小时后,魏尧跨越小半个城来到雅和医院地下停车场,为黎暮泽送一包烟。
黎暮泽在角落寂静无人处抽烟,魏尧看到他熟练的夹烟姿势就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抽烟,但他也没问黎暮泽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知道黎暮泽现在没有说这些的心情。
“芮宁甩了你啊?”
黎暮泽看了魏尧一眼:“没有。”
魏尧笑嘻嘻地道:“那你为什么一副失恋的样子啊?”
黎暮泽原本只想自己把情绪消化掉,实在受不了魏尧的软磨硬泡,还是把碰到陈铭远的事情告诉了魏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