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也会难过。”
一句话说完,他叹息一声,转身大步离去了。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早些回去休息。”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墨九仿佛听到了心脏坠下的声音。
是她忽略了他的情绪,还是他忘了顾及她的感受?
是他们的关系走入了死胡同,还是所有夫妻都逃不过漫长岁月的情感消磨?
或者是——她一直无法怀孕,又生不出儿子的事,终究成了他们之间最沉重最难弥补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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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大狄朝盛世繁华,生机勃勃,江山一片锦绣。
燕京的新都正在筹建,临安的旧都也未凋敝。
这一年来,墨九除了回兴隆山,大多数时候都与萧乾住在临安。
战争之后,百废待兴,每日的事情可以累得人脚不沾地。但即便如此,萧乾也从来没有忘记他身为男人的“耕耘”
,在房里那里事上,倒也没有屈着墨九,尽鱼水之欢,享夫妻情事,一如既往的契合。若说美中不足,还是那事——哪怕他爱劳动,勤耕耘,并费尽心力为墨九调养身体,她的肚皮,始终没有半点消息。书房里,他亲自开的药方都叠了厚厚一个医架了,依旧毫无作用。
久盼不至,他们心下焦灼。
就连朝廷里,也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且不说墨九身上本就有“天寡之女,只能生女”
的邪门传说,单论自古以来,有哪一个帝王不是王宫六院七十二妃子子孙孙枝繁叶茂的?
然而,群臣都为之急,但没有儿子继承大统的萧乾,却在大狄朝建立的第一日,就随诏颁发了一道“废除六宫”
的圣谕,自皇后以下,不设妃嫔。
也就是说,大狄朝的后宫形同虚设,墨九一人独占了萧乾所有的私人情感,得尽了他所有的恩宠。
在男尊女卑的时代,这是不可想象的震撼。
那道圣旨,曾令天下哗然,引各种舆论纷争无数——老实说,依墨九在当世的威望,如果她的肚子争气一点,为萧乾生个儿子,哪怕有一个,也许都不会引来那么多的非议。偏生这一年一年过去,眼看萧直都八岁了,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半点喜讯。这么一来,真是皇帝不急,快要急死太监们了,各种明里暗里的谏言,各种夹枪带棒的影射,听得萧乾耳朵都长茧了,哪怕他有意瞒着墨九,不让她知道了烦心,这些事也会稳稳落入她的耳朵。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哪怕萧乾不在意,也架不住有些人三番五次的提及。
人活着,始终是生存在大环境之中,这世上,并无完全洒脱逍遥自在的人。
这件事,成了扎在墨九身上的一根刺。
慢慢的,也就变成了横在两个人心里的梗。
拔不去,除不了,有时候甚至会影响呼吸——
夫妻之间的感情很是微妙,彼此是什么情绪,并不需要言语来传达,自有感悟。而且这种感悟会彼此渗透,会互相影响,从而影响相处的氛围,甚至陷入恶性循环,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纾解。
这根刺,一日不拔,就会一日刺得人生痛。
他们两人之间,就始终难得真正的圆满。
墨九是来自新时代的女性,当然不愿意沦为生育机器。
然而生活在这个封建时代,她也并不是可以完全违背礼教行事的人。说到底,她其实也愿意入乡随俗,为萧六郎生个儿子,皆大欢喜。要不然,哪怕萧乾不怪她,哪怕他不在意,一年复一年对她千般宠爱万般深情,但她又如何忍心看他一日比一日皱得更紧的眉头?
他选择了默默承受,可她舍不得,也受不了。
爱一个人,就是想看他快乐。
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彼此相处舒服。
若不然天天在一起,愁绪压顶,又何来的欢悦?
这个时候,墨九越来越理解为什么童话故事里,每次写到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该大结局了。因为生活中太多琐碎的不得已,经不住推敲,经不过折腾。一件一件小事的积累,慢慢就汇成了岁月的石磨,不知不觉将人的感情摧残,哪怕她和萧乾情比金坚,在这样每天花样翻新的闲言碎语中,也难免会产生裂隙,出现龃龉。
没有对错,只有无奈。
尤其偶尔的相顾无言,让墨九越发觉得——生活真特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