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端坐东京留守司堂中,众僚属仍心怀忧虑,纷纷议论兀朮兵锋直逼京城,恐汴京危在旦夕。宗泽淡然一笑,道:「兀朮虽勇,却恃锐而轻,不知我兵谋深远。此战若用心合力,正可全歼敌众,挫其气焰。」
随即命近侍传令,召何贤至前。宗泽命道:「兀朮来势汹汹,但其轻敌深入,已然落入吾算。汝领精锐步军三千,于白沙峡道三十里处设伏。待敌军深入,闻城内炮响,即断其归路。此役胜败,全在于速,务须隐蔽,不得泄漏军机。」
何贤听命,抱拳而退,即刻率部从小道而去。
宗泽又唤郭俊民至,低声吩咐道:「汝带轻骑二千,沿山间小路迂回敌营,潜伏于山口高处。待刘衍与敌正面交锋时,鸣金擂鼓,虚张声势。金军素来疑心甚重,见两面受敌,必然惶乱。我军趁机攻其不备,胜券可握。」郭俊民拱手领命,率骑军疾行而去。
宗泽目送众将离去,转身回府,见幕僚众人仍显惶然,遂抚案笑道:「诸君莫要心乱。兀朮虽勇,然深入我腹地,粮道长远,兵疲马倦。我军虽寡,却据守有利之地,又得民心支持,守则坚如磐石,攻则有如神助,何惧之有?」众人听了,心中稍安,纷纷请命增援城防。宗泽挥手道:「各司其职,务求配合无间。城中百姓亦当动员协守,切莫懈怠!」
此时,刘衍接宗泽急报,火速从滑州调兵,趁夜行至白沙附近,与前来接应的赵世兴等人会合。刘衍召三将商议道:「兀朮贼心甚大,敢深入我境。然其辎重与粮道必随其后而来,若断其粮道,此贼必困。」
赵世兴拱手道:「将军所言极是。宗公已令我等埋伏敌后,若能与将军前后夹击,必能重创金军!」秦光弼亦笑道:「金人虽勇,然深入敌地,吾等奇袭必可令其胆寒。」
刘衍点头,部署道:「我与张德引大军正面迎敌,假作败退,引兀朮追击。赵将军与秦将军则率精锐隐伏于中牟南侧林中,待敌军追至,断其归路。四面合围,务使敌军首尾难顾。」三将齐声应诺,各引所部潜伏而去。
宗泽复召亲兵,使者传密令至刘衍军中,嘱其谨守阵形,虚实相间,不可急于求胜,而以拖住敌军为上。众事安排妥当,宗泽起身道:「敌至城下,京师守国门,臣子死社稷,吾当与城中百姓共观此局。」遂携一众僚属登上城楼,远眺敌军动静。
却说完颜宗弼率军至白沙地界,见距汴京城不过十余里,京城轮廓隐约可见,心中大喜,召诸将议道:「宗泽老贼虽遣刘衍迎战,但汴京城中兵力定然空虚。尔等听令,今夜于白沙扎营,休整一日,明晨兵分两路,一路正攻城门,一路绕城断其粮道。三日之内,破城可期!」
完颜药师闻言,却皱眉道:「四太子,此处虽近汴京,然宗泽老谋深算,恐早有埋伏。今敌军动静不明,若仓促攻城,恐有失机之患。不若遣斥候探明虚实,再行决断。」
完颜宗弼不悦,拍案道:「宗泽虽有智谋,但我军气锐,彼军气衰,岂能轻言退缩?若再拖延,待刘衍合诸路宋军而来,我军恐有腹背受敌之危!」遂不顾完颜药师之谏,命大军于白沙扎营,另遣数十骑哨探汴京城外动静。
当夜,宗泽密令传至刘衍军中。刘衍召众将领,宣道:「留守命我等稳住敌军,待何将军断其归路,郭将军扰其后方,再全力夹击。此战若胜,金军必折损大半,再无南侵之力!」众将齐声应诺,连夜整备,至白沙附近列阵而伏。
刘衍复遣小股兵马假作骚扰之势,沿途放置旗帜、火把,虚张声势。金军正黑旗哨探归营禀报:「白沙西北多处见宋军旗帜,似有大军潜伏。」完颜宗弼闻言冷笑道:「南军不过虚张声势,我军大营已成,明日一战可破其胆。」遂下令全军安营,不作防备。
次日清晨,宗泽立于城头,见金军营盘密布白沙地界,黑旗招展,阵列森严,仍不慌乱,只对身旁僚属道:「兀朮贼子志在轻取,必以锐兵先攻。然我军已成合围之势,彼不知我埋伏,必败无疑。」
城中百姓闻宗泽亲自登城,纷纷聚集守城,见其谈笑自若,皆深受鼓舞。宗泽令各坊安抚百姓,严防城内骚乱,又调动城防士卒,加强戒备。百姓见此安排井然,人人信心大增,再无惶恐之态。
宗泽目视金军动静,指挥道:「鼓声传信,弓箭护城,若敌军进攻,当先扰其阵脚,待援军至,则一举反击。」京城内外,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正黑旗大军继续南进,忽报前方宋军出现,旌旗密布,正是刘衍所部。完颜宗弼大喜道:「宗泽不过如此,竟敢让一军孤军前来送死!传令全军,追击敌军,务必全歼!」金军一时士气高涨,浩浩荡荡杀向刘衍军。
刘衍依计退却,假作不敌,向中牟方向奔走。兀朮见状,亲率骑兵紧追不舍,恨不得立刻将刘衍擒下。
正黑旗金军正追击刘衍,大军行至沙石乱山之间,忽听身后号炮震天,刘衍率部精兵猛然反攻。完颜宗弼见前后夹击,惊怒交加,急挥长枪指挥金军迎战。奈何宋军早有布置,阵势严整,金兵本为追击而行,无心应战,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完颜宗弼回头招呼卓陀黏没朵、石敦斡离及等众固山详稳,高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急撤后军,从谷口杀出!」众将领命,正欲整军撤退,忽听左右两侧金鼓齐鸣,喊声如雷。只见两旁山道杀出数千精锐宋军,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正是何贤率伏兵截断金军归路。
何贤纵马上前,厉声喝道:「兀朮贼子!宗留守料你自负轻敌,今日特设此局,断你锐气!速下马受降,尚能保你性命!」完颜宗弼大怒,指挥众金军强行突围。双方激战于谷口,刀枪交错,血流成河。
何贤见完颜宗弼拼死冲杀,挥刀直取中军。完颜宗弼见状,策马迎战,两人激斗十余回合,难分胜负。正在交锋之际,刘衍部再度从背后袭来,金兵两头受敌,阵脚大乱。完颜宗弼急招卓陀黏没朵等护卫突围,只得抛下大批辎重,杀出一条血路。
完颜宗弼等人艰难冲出谷口,正欲整顿残兵,忽闻后方喊杀震天,山坡上鼓声未歇。完颜宗弼回望,只见一支宋军从山后杀出,旌旗招展,为首大将正是郭俊民。他率轻骑二千,鸣金击鼓,虚张声势,直冲金军后阵。
完颜宗弼见宋军三面围攻,心知不宜恋战,急命残部分散突围。金兵在乱军中四散奔逃,完颜宗弼与卓陀黏没朵、石敦斡离及带领数百骑冒死杀出重围。何贤、郭俊民、刘衍三路大军合击,追至平山附近,将金军斩杀无数。
完颜宗弼回顾部下,见已折损过半,心中又恨又悔,暗道:「宗泽老贼果然狡诈,吾今日轻敌,竟折损如斯!来日再战,必当十倍报之!」遂引数百残部,趁夜从小路奔回郑州,狼狈而去。
追至中牟南侧,忽听两侧号角声大作,喊杀震天,赵世兴与秦光弼所部从林中杀出,拦住金军归路。
完颜宗弼见状大惊,正欲回军抵挡,后方又有张德所部杀来,三面围堵,金军一时阵脚大乱。完颜宗弼怒骂道:「宗泽老贼果然狡诈,竟设此伏兵!然本旗主岂能束手就擒!」遂聚集精锐部队,亲自率兵突围。
赵世兴引弓射箭,箭如飞蝗,直逼金军阵中。完颜宗弼见前军死伤惨重,怒吼挥刀,奋力搏杀,竟率亲兵撕开一条血路,逃脱重围。但其大军粮草辎重皆被宋军焚毁,数万大军疲惫不堪,只得仓皇撤回右岸,失了再攻汴京之势。
翌日清晨,刘衍部凯旋回城,何贤、郭俊民亦率军而还,众将将完颜宗弼败走的消息禀报宗泽。宗泽闻言抚须大笑:「兀朮贼子贪功冒进,不知吾军伏兵三路,此乃兵家大忌!今虽未能擒贼,然重创其锋,汴梁之危已解。金贼无粮,必然撤退。此番虽未全歼兀朮,然其大军已受重创,短期内无力再犯。」随即命令各部乘胜追击,将黑旗金军驱逐出京畿路境内,又遣人修复河梁,为下一步调兵御敌做准备。
宗泽复命僚属昭告百姓,称敌军已退,请诸坊百姓勿生恐慌,并大赏参战将士,嘉奖三军之功。京城内外,百姓欢声雷动,皆叹宗留守谋略深远,军民一心,终保家园不失。
京师百姓闻金兵败退,皆奔走相告,争相称颂宗泽之谋。宗泽却面色不改,淡然说道:「贼势虽退,然边患未除,汝等不可懈怠。须知国危在即,我等之责,便是死战到底,以保宋室江山!」众将闻言,皆深为感佩,发誓誓死捍卫京师。
宗泽登城远眺,见北面天际依稀有敌旗飘摇而去,喃喃自语道:「金贼虽退,然未伤其根本,必会卷土重来。吾辈须再接再厉,以保国土无虞。」
却说完颜宗弼率残兵至阳桥镇,心中愤恨,召麾下诸将商议,曰:「今日虽然大败,然吾金国虎狼之师岂能轻辱?速命人通知洛阳的粘罕勃极烈,令其统大军南下,与本旗主合击东京,雪此大耻!」正议间,忽报前方有宋军追至。完颜宗弼惊道:「这班宋军胆敢穷追不舍,真不知死活!」即令蒲察世杰率亲兵三千殿后,自己统余部退守镇中。
原来宗泽早知完颜宗弼不甘罢休,料定其败后必至阳桥收拢残部,便令赵世兴、秦光弼、张德三将领兵万人追击,前后夹击正黑旗残军。三将得令,各引兵从小道而进,至阳桥附近安营扎寨,埋伏待命。
是夜,赵世兴率三百轻骑,侦察至阳桥镇外,见金兵疲惫不堪,营中松散,心生一计,令军中鼓手暗中埋伏,深夜大张旗鼓,高声喊杀。金兵本已惊魂未定,闻此喊声,以为宋军大军压境,顿时阵脚大乱。
蒲察世杰急率亲兵出营迎敌,却不知宋军主力已埋伏于镇外。未及交战,秦光弼、张德从左右杀出,喊声震天,刀枪如林。金兵腹背受敌,大乱中折损近半,蒲察世杰率亲兵拼死杀出重围,退守中军大纛。
完颜宗弼闻前军大败,怒火中烧,急令麾下收兵固守,不敢再与宋军交战。
翌日清晨,宗泽接赵世兴急报,得知完颜宗弼败退西安桥,笑道:「此贼穷寇,急则思变,必不甘久守。吾当分三路逼之,使其无立足之地。」遂令赵世兴、秦光弼、张德三将继续追击,分三路截断兀朮归路。
宗泽复召刘衍、何贤回汴梁,亲自调整城防,遣人密查粘罕动向,并令董植率兵五千往郑州助刘达,共守北路要地。
宗泽谓僚属曰:「女真兵锋虽锐,但屡败之后士气必丧。吾军宜乘此时彻底反击,毋使兀朮之师复得猖狂。」众将皆称善,军心大振,汴梁城中百姓亦纷纷称颂宗留守之智。
却说完颜宗弼退至西安桥,部下已不足三万,心知若不速与完颜宗翰合兵,势必全军覆没。便命人冒险突围,直往洛阳求援完颜宗翰,并自选精兵一万固守阳桥,图谋喘息之机。
完颜宗翰接报,惊闻完颜宗弼屡败,遂率两白旗大军十万东下,声势浩大。沿途宋军哨马纷纷来报,宗泽闻之,冷笑道:「粘罕亲至,正合吾意。吾当聚天下忠义之士,与金贼决一死战!」
赞曰:一城尽系留守谋,千里伏兵待敌愁。老将雄心谋大局,虎狼如何得喧嚣。千里险道围贼胆,一战雄图破虏威。宗公巧用连环计,敢教胡兵尽折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