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赐予,亦是代价。只要还留在身上,就意味着终将遂了祂的意志,走祂规定好的路。”
谢衍说:“世间万物,不破不立,倘若无法舍下此身虚骸,只愿得到好处,不愿经历苦楚,甚至……放不下唾手可得的圣位,又如何能成就真正的圣人?”
他们从山间缺口,找到了鬼界的裂缝。
谢衍打算去鬼界最深处的轮回境,抵达三界湖,借由湖水剥离命格。
殷无极等在一侧,凝视着拄着剑的师长。他无意识地握紧拳,却无法从冰冷的傀儡身中感觉到痛楚。
剥离圣人命,宛如剜骨噬心。
抽去气运,如同抽筋拔脉。
但凡得到天道气运者,谁会想到将其洗去?未来的大道之途顺风顺水,难道不好吗?
在湖水激荡,没过躯体的时候。殷无极不知道师尊承受了多少痛楚,才会脊背颤抖,差点跪倒。
谢衍还是抗住了,他连天劫中粉身碎骨的痛楚都受过,这点痛算什么。
他眼睫掀起,逝去唇边血,向着汹涌的黄泉水咬牙笑道:“再来!”
刮骨的折磨,还要持续七日。没有人能够帮他。
今日之后,他的命途更坎坷凶险,或许会经历一切圣人当年未曾经历的逆境。
殷无极跪坐在湖边,正对着湖中心的谢衍,他的膝上放着无涯剑,剑光藏于鞘中。他的绸缎似的长在黄泉的风中飘动。
鬼界的厉鬼攒动,在他身后聚拢。似乎感受到最深处弥散的天道气运。
“谁也不能打扰师尊。”
殷无极站起身时,玄袍在鬼界的风中扬起,手腕隐约露出傀儡的肢节,又被魂魄的幻术遮盖。完美无瑕。
傀儡的好处是,他不会累,也不会痛,可以无止尽地杀戮下去。
凌迟般的七日。
湖边湮灭的厉鬼不可胜计,殷无极亲手屠灭,并在三界湖边点缀上无数幽幽鬼火。
远远望去,竟如同上元灯彩,辉煌无比。
他不能打扰谢衍的决意,却愿为他点亮岸边。只希望他不要在湖心迷失自己,找的到回家的路。
“结束了吗?”
殷无极想要踏足快要干涸的三界湖,却突然现沉积在湖底的气运,正在随着湖水向着三界流去。
水雾散去,气运皆散,殷无极看见依旧屹立的身影,从湖心缓缓向岸边跋涉。
“师尊……”
殷无极的视线忽然凝住了,甚至顾不得谢衍的禁令,撩起衣袍试图下湖,差点半只脚踏进黄泉水。
“停步。”
谢衍如旧容颜,却白衣染赤,墨化雪,正是梨花染白头。
他声音有些嘶哑,恼道:“别崖,你魂魄不稳,不准碰黄泉水。”
谢衍环顾四周,现黄泉水都要干涸了,周边散入三界的圣人气运,已经向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