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知非的目光,越过李梦抖动的肩头,落在父亲的脸上,他没动,父子两人的眼神皆深幽似潭。单知非忽然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吓的李梦忙止住哭声,问他如何。
这一声声,扣在一个当母亲的人心头,又痛又凉。
“你是妈妈,我没有办法。”
他声音并不算虚弱,只是低沉。
李梦此刻心如刀绞,人是乱的,她的一只手忽然紧紧抠着钻戒,那感觉,不知是想拿下来,还是想卡的更紧。
哪怕是最担心儿子的那一刻,她也没忘恨张近微,相反的,她对年轻女孩子的恨意到达一个巅峰。单知非才是她此生最大的一项资本,她投入全部,换来的却几乎是反目。
但此刻,单知非这句“我没有办法”
,让李梦陡然无助,她有太多理由讨厌张近微,儿子却只有一个。
“你爱娶她就娶她吧。”
李梦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让步了,能怎么办,看着儿子去死吗?
单知非的这种反应,彻底震撼了她,也骇住了她。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单知非闭上了眼,声音轻如鸿毛,“耐心点,你哪怕到最后还是不喜欢她,但也会发现,张近微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李梦没说话。
他嗓音有丝困倦,人也不动,许久许久之后,从鼻腔那,仿佛发出一声灰色的叹息:
“她不会再要我了,我知道。”
李梦喉咙简直像亘了块冰,刺骨的凉。
“你是不是恨上妈妈了?”
单知非忽然就短促地笑了声,他再睁眼,眸子像玻璃做的,十分脆弱:
“我不知道该去恨谁。”
他说完,头偏向枕头,那意思是要睡一会儿。
偏这次赶巧,住进个单人病房,李梦帮他掖了掖被角,反手合上门,夫妻俩一前一后出来的。
“你累了,回家休息吧,我陪孩子。”
单暮舟不着痕迹地说,他依然温和。
李梦抬眸,狠狠剜了他一眼,也就这么一眼,所有的恼恨、不甘、失望全都投在里头了。夫妻几十载,头一次有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刻。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她往楼梯那走。
夜深人静,窗户那有人默默地吸烟,表情凝重。夫妻俩避开人,到空荡荡的楼梯那站定了。
“我今天去见董时雨了。”
李梦倏地起了个调,然后,她专心地等着看单暮舟的精彩表情。
可是,单暮舟的眼睛里只是闪过一丝细微的东西,转瞬即逝。
李梦攥着冰冷的栏杆,让自己尽量冷静:
“我想问你,这些年,我是活在错觉里吗?夫妻恩爱,孩子优秀,我自己事业有成,谁看了都只有羡慕的份儿。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
单暮舟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爱我吗?或者说,爱过我吗?”
李梦有点悲哀地看着他。
单暮舟望着她,他没有逃避,但他说:“你是个好妻子。”
李梦的心,也就在一霎间沉了下去,她摇头:“我知道了,你是为什么娶我呢?”
“李梦,我跟董时雨早已是过去的事,即便重逢,我们也绝对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关系。”
他很诚恳地看着她,“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珍惜这个家,珍惜你,也珍惜孩子,我承认我的行为不妥,对你造成了伤害,可以原谅我吗?我答应你,不会去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