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辞语气如常,伸手试了一下檀竹提前冲好的药,不算烫的温度传至手背,他把药端起来递给了景稚。
景稚捧着药杯,眸光意味深长。
自上次柳暮烟和她说檀竹知道很多傅家的事后,她私底下有问过檀竹关于傅京辞母亲、父亲还有他父亲的那位续弦的事。
傅京辞的父亲和母亲身份贵不可言,是四大家族联姻中少有的天潢娶贵胄级别的,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的和平饭店,就是他们当年举行世纪婚礼的地方。
当时南北豪门世家皆来恭祝,整个珅城的交通都有了史无前例的堵塞,这场婚礼尊贵的程度堪比民国时期的“蒋宋联姻”
。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原本应该是一段传奇佳话,但这件事没过几年被清除得彻底,连这场婚礼的一张照片都很难在网上找到。
不过那段时间傅宋二人感情依旧不错,甚至有了四个孩子,后来宋的身体出了问题,得的是什么病没几个人知道,没多久后宋去世了,傅续弦了一个小很多岁的女人,生了两个儿子。
续弦的这位和生下的那两个儿子,不止傅京辞,整个傅家都十分厌恶这三位,但不包括傅京辞的父亲。
檀竹说能知道的也只是傅家愿意让人知道的,所以更细的还是得问傅京辞。
景稚喝下药,苦味冲刷在她的喉咙,她忍不住蹙眉。
傅京辞接过杯子,放下后又从端盘里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玉竹似的手指灵活地剥着糖。
景稚原本想问傅京辞的母亲是生了什么病?幼年丧母有没有留下什么创伤?或者需要怎样才能抚平这份痛楚?
话到嘴边,她还是闭上了唇。
她没资格问那么多。
傅京辞将剥好的奶糖递到景稚嘴边。
景稚垂眸看着这颗糖。
良久。
她开口:“我没有喝完药吃糖的习惯。”
一苦一甜,喉咙更难受了。
傅京辞微微挑了一下眉,把糖放到端盘中,神色坦然从容:“母亲每次喝完药都会吃糖,我以为你也……”
这大概是傅京辞第一次欲言又止,或者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稚听着,忽然虚弱地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和你见过的很多女孩都不一样?”
傅京辞抬手示意檀竹可以出去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
檀竹收拾好端盘里的东西,颔了下悄声出去。
苦味还在喉中没有散去,景稚空咽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说:“我不喜欢下雪天,并不觉得漫天飞舞的雪很美。”
因为小时候,冬天来临她总是穿的很薄很少,澄溪的湿冷天气冻得入骨,她的手指会变得连写字的笔都拿不稳,还要在刺骨的冷水中洗菜,虽从未有过冻疮,但她依然记得那种刺骨冰冷的感觉,是崩溃的。
她不感兴趣堆雪人,因为很冷,冷到她想自杀。
景稚没说原因,继续道:“我也不喜欢烟花,一点也不觉得浪漫。”
好比半年前在“纣王的摘星阁”
里,那场烟火盛宴,第一束烟花炸开时,她怕得想要离开鹿鸣殿,因为她胆小,所有高分贝的声音她都会自动联想到“死亡声”
,她怕死,怕得都想早点找个坟把自己埋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低劣的人。
景稚这样告诉自己。
“这样很好。”
傅京辞伸手摸了一下景稚的头。
很好什么,傅京辞也没说。
只是一年后,景稚忽然明白这句很好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