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稷偏头看一眼那百年桂树,觉得很吉利,就说:“叫阿樨吧。”
“你还真是随心所欲哪。”
叶子祯摇摇头,“乳名阿樨,大名呢?不会想要留给十七郎取吧?说起来浙东的战事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要递个信让他折道扬州来看看他儿子吗?”
“不用。”
眼线那么多,没必要冒这个险:“工事结束后我就回京了,那时再见也不迟。”
“还真是冷情啊,不想他吗?你平日里都不怎么提他。”
酸涩感浸透每一块骨头,让人觉得麻麻的。许稷抱着怀里的孩子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回道:“想。”
非常想念,想要分享这份辛劳、这份愉悦,这份属于他们的礼物,想要看他有没有多条皱纹,有没有添了伤疤,有没有瘦,有没有……
她缓缓呼吸,一大块的阴云从扬州城上空不徐不疾地移过。
七里港往东,河工正清理昨晚被暴雨冲刷下来的石头,棚子里的大锅肉汤滚沸冒烟,香气飘远,令人更有干劲。
而浙东的神策军却没有这样的好待遇,一个个肚子空空,从黎明搬尸体搬到临近中午,却还没得歇。
有小兵忍不住嘀咕:“昨晚谷中这一仗真是恶战哪!”
、“好像一个都没有能活下来。”
、“没有策应,就那么点人突围太难了!为甚么昨晚没有让出兵相援呢?”
、“闭嘴,这些事不要乱议论。”
、“可大将还没有找到,只寻到了盔甲!难道……”
毕竟谷中面目全非的也不在少数,难道已经死了吗?
昨晚真是杀疯了,鱼死网破,两边都没占到好处。曹亚之到四更雨停才派人出动,但抵达一看,谷中一片死寂,尽管大雨冲刷过,却还是血腥气扑鼻。
晨光罩满谷地,湿漉漉的尸体横七竖八,战场可谓十分惨烈。神策军先锋部队全军覆没,曹亚之表现却十分平静,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正如小兵所言,那样的景况下,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将士们搬动尸体清理战场,曹亚之就在边上看。一小将冲过来报道:“有些尸体已无法辨识,不知其中有没有大将,不知中尉可要追查?”
他说着将王夫南的铠甲递上:“这是大将的。”
曹亚之却问:“裴贼呢?裴贼本人的尸体有无找到?”
“也没有!”
“姓王的不是死了,就是被俘投敌。”
曹亚之嗤了一声:“倘若是后者,可真是没气节!”
旁边小将不敢接话,曹亚之瞪他一眼:“愣着做甚么?让土团军去打探裴贼的下落!”
小将领了命拔腿就跑,土团军将方圆几里地搜遍,根本连一个反贼都没有捞到,更别说裴松本人了。
按说敌军几已全亡,战事算作结束,可以撤军回京了。但因裴松仍没捉到,曹亚之便不能放心。他指挥全军搜索之际,队伍中却有诸多将士惦记着王夫南的生死。
“姓王的叛逃了,朝廷自会追究!”
曹亚之武断下了结论,底下顿时群愤一片。
“大将怎会叛逃?!”
、“中尉可不能说胡话!”
“不是叛逃那就是死了!”
曹亚之身边一裨将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