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张蒲生无措地摇着头,怔怔撒开手,茫然僵愣于地,“他穿着一身很贵的衣服,还有玄武麟纹,惹不起的”
重尘缨无故笑了声,右手捻起他的下巴,抬上来,语调悠悠,敛着蛊惑:“没胆子,又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杀人?”
顿了顿
然后猛地甩开手,将张蒲生摔趴在地。
忽得狠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上其扬着脖子,面容狰狞。又贴在他耳后,阴黑弥上来,压着刻薄又傲慢的嗓音,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神:“想来你也没什么诚意,阮水死就死了,哪还有胆子帮她报仇。”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陪着她去死?”
重尘缨再次甩开手,冷眼看着张蒲生狼狈又惊惧地伏在地上,自己则飘飘然坐在了桌边。
张蒲生像是突然堪破了某种界限,忽得从地上爬起来,跪着膝盖,不知疼地两三步扑过来,再次扒住了重尘缨的衣袖:
“不,我还没帮阮水报仇,我不能死!”
浑浊的灰褪下去,眼神笃定,暗含精光。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我求你帮我!”
重尘缨抱着手臂,无声勾出副笑,朝邻座的位置仰了仰下巴:“坐。”
张蒲生终于冷静下来,额上悬着汗,坐在凳子上时还险些打了个踉跄。
他抹了把脸,语气铿锵:“阮水一定是被那个人杀的,他明明说会帮我们,却杀了阮水!”
呼了口气,接着絮絮叨叨:“我和阮水早就定了亲,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更不想委屈她,一直想多赚些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很支持我,除了曲觞楼,还在蓝馆兼了一份工。”
“我不知道具体干什么内容,她没告诉过我,只说是中间人,给那里的老板引荐姑娘,很多进不了曲觞楼的就去了蓝馆,也算方便。”
“但就在前几天,阮水突然跟我说蓝馆的老板戕害人命,她不能再干下去了,否则自己也得搭进去,得去报官去府衙的路上,我们遇到了那个人,身上穿着玄武麟纹的男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说蓝馆和府衙有银钱来往,不会帮我们,但他能帮我们。”
张蒲生哽了喉咙,语气被悔恨侵满,“我们也知道官商勾结,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再加上那人看上去就身份不低,肯定比官府来得直接。”
“他一番说辞,阮水就同意带他去蓝馆对峙,让我回家等消息”
张蒲生抹了把眼睛,闷声一拳锤在桌子上,“早知道我就该跟她一起去,好歹还能死在一起!”
他顿了顿,闭着眼睛缓气,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在家里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就去蓝馆找她,谁知,谁知才到路口就看见有人运着她的尸体出来了”
“她变得好小好小一个,眼眶陷下去,都是干瘪的漆黑褶皱”
张蒲生一呛声,回想起那副瘦弱柴骨,在瞬间带上了哭腔,“还轻,我带着她跑,几乎都感受不到重量”
“他们把她带去乱葬岗埋了,我趁人不注意,又重新挖出来带走了。”
张蒲生重复着,重复着好小,好轻,像薄纸,连着记忆和人,轻轻一吹,就一起都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