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顺天府,大明皇城,司礼监内,秉笔大监张鲸正在对内阁提交过来的票拟进行着批红。
所谓批红,也就是由皇帝对内阁票拟的意见进行签名从而赋予票拟以正式的效力。而所谓票拟,就是内阁对于来自全国各地各方面的奏章,在送呈皇帝批示以前,由内阁学士“用小票墨书”
,即把批阅建议写在纸上并贴在各奏疏的对面上以进呈,此举本意在减轻皇帝的工作量。
而所谓内阁,则是当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废丞相之后而代之成立的行政组织,其主要职责为协助皇帝处理日常国家事务,日常办公地点位于紫禁城东部的文渊阁,其机构领导者被称为首辅,而当朝首辅,则是如日中天的张居正!
按理来说,批红这件事向来都是由皇帝亲力亲为的,但奈何近几日其龙体抱恙,于是这几日便由秉笔大监张鲸代为行使这批红的权力了。
由于皇帝会时不时的对其批红的票拟进行抽查,再加上批红还得经由掌印大监冯保最终审核,因此张鲸这几日都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便是引来杀身之祸,那样的话更别说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取代掌印大监冯保成为这司礼监的一号人物,甚至有可能连自己目前的地位都朝不保夕了!
正在秉笔大监张鲸对着关于沿海倭寇作乱一事的奏章的票拟进行批红时,突然一名头戴黑色烟墩帽,上缀金蟒珠玉,身着蓝色锦衣,上纹黑熊图案,脚踩黑色布靴的宦官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张鲸身前,这名宦官在行完叩首之礼后,又绕过张鲸身前的红木桌案移步到其右边,微微俯首,贴近张鲸耳旁一顿窃窃私语……
“什么?此事当真?”
还没等那名宦官说完,张鲸便大惊失色地失声惊呼道,但似乎是担心隔墙有耳,旋即便恢复了正常神色,然而眉宇之间还是隐约可见其神采飞扬。
“此消息是下属心腹之人传递过来的,属下已经确认过了,消息千真万确!”
刚刚还在秉笔大监耳旁低声轻语的那名蓝衣宦官,此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张鲸桌前,毕恭毕敬地弯腰向着这位司礼监的二号人物打着稽首汇报着消息的真实性!
“如此甚好,你抓紧时间和锦衣卫苏州府千户严绍庭那边知会一声,就说十三年前的那条漏网之鱼又浮出水面了,必须要活的!”
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神色的张鲸在略微的思索了一阵之后,便对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地打着稽首的宦官发号施令道!
“遵命,对了大监,此事要不要和掌印大监那边知会一声?”
在得到了这位位高权重的秉笔大监的命令后,这位打着稽首的蓝衣宦官试探性地向张鲸询问道。
“掌印大监最近公务繁忙,此等小事便不要去叨扰他了,明白了吗?”
在听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下属的询问后,张鲸的神色微微一变,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不少,面对着下属的“善意提醒”
冷冷地回应道,特别是最后的四个字上还特意加重了语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威胁。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人通知严千户!”
在听到了张鲸的回应后,这位蓝衣宦官一下子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想坊间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掌印大监和秉笔大监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融洽,看来自己日后还是需要更加谨言慎行呀!
“明白就好,退下吧!”
听着蓝衣宦官的回复,张鲸似乎还算比较满意,脸上又恢复了一丝笑意,对于这个蓝衣宦官的之前的失言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十三年啦,整整十三年了,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你了,杨思贤,医仙的唯一子嗣,药圣的嫡传弟子,哈哈哈,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在那位蓝衣宦官离开后,秉笔大监张鲸并没有继续开始对桌上快堆成小山的奏章票拟进行批红,反而是坐在桌前自言自语地放声大笑着,那一刻,他的思绪仿佛又被拉回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两天后,苏州府,千户所内,锦衣卫千户严绍庭正在读着一封由京城加急送来的密信。
“太好啦,真是天助我也!”
放下密信之后,坐在椅子上的严绍庭猛地一拍大腿兴高采烈地说道!
“王其山!”
还是一脸兴奋样的严绍庭朝着门外大喊道。所喊之人乃是其手下的一名百户长,由于办事干净利落,为人机敏可靠,因此深得严绍庭的喜爱。
“到!”
人未至,声先到,只见那位名叫王其山的百户长在听到自己的长官呼喊自己的名字后,先是中气十足地答了一声到,然后便麻溜地跑到了严绍庭的身前立正站好了。
“你带上我的手令去找苏州府尹,让他赶紧准备十艘战船,就说是给司礼监的张大人办事的!”
此时的严绍庭已经收敛了脸上的喜色,一本正经地向自己眼前的心腹吩咐道。说完便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象征自己身份的千户令牌,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王其山扔了过去!
“得令!”
王其山一把接过了自己的长官扔过来的令牌,从容地作了一揖后便转身去往后院的马棚里挑了一匹跑得最快的军马朝着苏州府府尹的府邸一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