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姓在明潯村都是頂頂的人家,一直支撐著明潯村,兩家往來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也少不得明爭暗鬥,咬牙較勁兒。
再說回尤家,這近兩代人雖然不濟,可到底祖上有些基業,田地山林之業在村里仍占據大頭,大富大貴是不成,但卻也衣食豐足。
尤家自詡是村中大姓之戶,婚嫁門檻也甚高。
尤二郎父親一輩攏共有六個兄弟姐妹,他父親排行老四,身子不好,即便如此,也並不妨礙尤家想給尋個不錯的屋裡人。
當初本是說定了一戶人家,家境還不錯,只不過哥兒生得粗大相貌平庸了些,尤家人想著正好能料理起老四的家事。
兩家商定的妥帖,然則在成親前孫家的大姑娘卻勾搭上了尤家老四,兩人婚前苟合,竟然將生米煮成了熟飯。
尤家哪裡瞧得起孫家那般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家,然則孫家大姑娘卻以死相逼,若是進不得尤家門便死在尤家門前,事情鬧得也是難堪。
尤家迫於無奈,只得咬牙將人娶了進來。
孫家姑娘得償所願,卻是害得尤家在村里丟了臉面,又還對先前說定的人家賠償了不少損失。
尤家對這兒媳是恨得牙根兒痒痒,婆媳關係崩得很緊。
然則孫家大姑娘嫁過來還沒過上幾年好日子尤家老四便撒手人寰,尤家記恨著當初孫氏的脅迫,尤老四離世以後,非但沒有照拂寡母,反倒是怒斥孫氏剋死了自己兒子,分家之時分到的東西屈指可數。
其餘幾房叔伯那些年也是對孫氏的行徑耳濡目染,對其甚是冷淡,幾乎是不管母子幾人的死活。
孫氏又狠吃了幾年清寒苦頭,但她卻是有些能耐,窮苦下硬生生還是把自己兒子供讀了出來。
自尤二郎中了秀才,尤家的態度便大為改觀,昔日連根蠟燭都不肯借的大伯主動送了錢到四房,總是惡語相向的三房主動掏腰包給買貴重的筆墨紙硯,五房什麼雞鴨魚肉的隔三差五便送上門去。
便是出嫁了的姑姑,姑郎的都是緊著送好東西來。
孫氏是聰明人,雖心中早有嫌隙,卻是深知背後有宗親的要緊,未曾奚落,照單全收。
外頭人看來,幾房人親的可不能再親了,好似是昔年從未爭吵過一般。
如今尤家二郎有中了舉,尤氏一姓更是歡天喜地,幾房人共同出資放炮仗,祭祖宗,辦大席……四房一個子兒沒掏,其餘幾房人卻對孫氏恭敬有加,事事兒問詢。
倒也是不怪尤家幾房人臉變得快,且不說舉子有功名能有機會入官兒,最實在的還是能減免賦稅。
尤氏一姓的田地山林本就不少,如今家裡有了舉人,受其庇護便不必繳納賦稅了。
如此下來,用不著兩年,尤氏必然發達。
「你便曉得了作何都回來兩日了,尤家怎還在放鞭炮熱鬧。」
早食間,外頭的炮仗聲噼里啪啦的響,趙母同霍戍說了些村里大姓之間的事兒。
這些年趙母過得苦,丈夫臥床,兒子又前去徭役沒有消息,憂愁吃喝也就罷了。
家裡沒有理事能支撐起來的男人,村里人一貫是欺軟怕硬,沒少暗暗的欺她。
為此在外時,她從來不曾說誰家的事兒,只怕惹來口舌。
早兩年丈夫還在的時候,尚且能同他說一二,這幾年進進出出都只一個人,屋裡屋外的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霍戍話少,且也不是個會與人說長短的性子,她樂得同他說些村長里短的話。
原先她以為霍戍會不愛聽,倒是不想偶爾也能插上兩句話。
就好比是:「紀家幾房?」
「紀家裡正那一輩人有兄弟姊妹八個,兒子四個,四房人。」
霍戍靜靜的聽著,早食白粥就醃菜,吃得簡單,可趙母的風醃小菜做的不錯。
是夏時摘的長線嫩豇豆醃的,現在吃味道剛剛好,脆而鮮咸。
「這麼一來,尤家的風頭要蓋過紀家了?」
趙母道:「有了舉人做庇護,尤家勢必起來,壓倒紀家一頭也不為過。只是兩姓要結親,當也不會斗得太厲害,紀里正這一房也是能受些好處的。」
「不過也是里正一家應得的,他沒少為尤二郎讀書跑過。」
霍戍沉默了片刻,這些事情於他找長歲的姘頭並沒有什麼線索,但聽聞是與紀家有關,卻又還是耳賤順著聽了下去。
聽了趙母的這話,心裡更是沒來由的冒出些煩躁來。
霍戍沒頭沒尾又好似故意岔開話題一般,道了一句:「醃菜很可口。」
趙母笑了起來:「長歲以前也喜歡,你們倆口味相和,難怪能結成生死兄弟。」
「我待會兒去城裡一趟,買些布匹,在順道買些麵粉回來包餃子,再給你做個酸豆角鮮肉餡兒餃子可好?」
霍戍沒有拂趙母的好意,應了一聲。
趙母見霍戍樂意,心裡高興。
她偏頭瞧見外頭的雲遲遲不散開,吹的風也冷颼颼的,便是不下雨,估摸著也得是個陰天。
「秋雨下來天就冷了,好在是糧食曬的也差不多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得提前把秋衣做好,否則天一下子冷下來可就措手不及了。」
元慧茹已經好兩年扯過布做衣裳了,秋冬都是干挨著,一個冬季總是咳嗽著,現在日子好了一點,總也不必那麼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