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悬铃一言切中要害,谢雪臣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也懂剑道?”
“我不懂剑道。”
暮悬铃嫣然一笑,“但我懂你。”
旁边传来南胥月一声低笑,暮悬铃扭头望去,见南胥月又展开折扇半掩笑容了。
“拥雪城冰天雪地,你还需要打着扇子,是风不够大,还是雪不够冷?”
暮悬铃调侃道。
南胥月道:“铃儿有所不知,这是在下的兵器,名为‘折风’。”
两人对外以兄妹相称,便是私底下南胥月也唤她一声铃儿。
南胥月虽然不能修道,但还是学了些拳脚功夫,又自己打造了一把法器,在上面镌刻了法阵,虽然无法和真正的强者对抗,但普通金丹修士没有防备地对上他,难免要吃上一些苦头,甚至败在折风之下。
暮悬铃道:“真不愧是南公子的兵器,果然一如其人,十分风雅。”
南胥月笑道:“既然铃儿这么了解谢兄,不如帮谢兄挑一把适合他的剑?”
暮悬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谢雪臣:“可以吗?”
谢雪臣轻轻点头。
暮悬铃欢喜地迈着碎步跑到兵兰之前欣赏谢雪臣的珍藏。这些大多是谢雪臣小时候用过的剑,自从他得了钧天剑,便再没有用过这些剑器,但还是珍重地放置于兵兰之上,若得空闲,便会细细擦拭。
暮悬铃的目光落在最左侧的那把短剑之上,那把剑她见过,在谢雪臣的幻境里,四岁的他举着比自己还高的剑,日复一日地挥出一万剑。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了冰凉的剑身,剑身如镜,倒映出她略微失神的面容。
“谢宗主。”
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暮悬铃猛地回过神,转头向后看去。
本是面含微笑的女子看到暮悬铃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高秋旻没想到,南胥月的表妹会在此处,而且还碰了谢雪臣的剑。所有的剑修都视剑如伴侣,绝不会让他人轻碰,这个女人不过刚刚认识谢雪臣,为什么会被允许碰他的佩剑?
高秋旻按捺下心中惊疑,面上立刻收拾了情绪,朝南胥月颔问好:“见过南庄主。”
又向暮悬铃点了点头,“铃姑娘也在呢。”
南胥月眼中掠过一丝兴味,温煦有礼地回了高秋旻的问候。暮悬铃甜甜一笑,道:“这位是镜花谷的高姐姐吧,这么晚还有要事禀告宗主吗?”
高秋旻冷冷地想:你也知道这么晚了。
“我们修士结成金丹之后,身体便和凡人不一样了,白昼黑夜,于我们而言并无区别。倒是铃儿姑娘凡人之躯,还需要多休息才是。”
高秋旻:你这个凡人少来掺和我们修道界的事!
暮悬铃一派天真烂漫,微笑道:“多谢高姐姐关心了,我只顾着和谢宗主谈论剑道,竟然忘了世间了。”
“看不出铃儿姑娘也是剑道高手呢。”
高秋旻根本不信谢雪臣会和一个凡俗女子谈论剑道,她又懂什么?
“谢宗主面前我怎么敢自称高手呢。”
暮悬铃笑眯眯道,“不过听他指点,真是受益匪浅呢。”
“正巧我来找谢宗主,也是有剑道上的疑问想向宗主请教。”
高秋旻踩着梯子就往上爬,目光羞中含涩望着谢雪臣,“不知道谢宗主有没有时间?”
谢雪臣淡淡道:“镜花谷的功法过于阴柔,并不适合用剑。”
高秋旻当然知道不适合,但她仍是苦学剑道,就是为了和谢雪臣能搭上话,投其所好。
高秋旻柔声道:“我也知道,只是我喜欢剑道,谷中无人能教我。我想宗主是天下第一剑修,难得有机会见你一面,若能得宗主指点一二,秋旻当不胜感激。”
暮悬铃道:“天色不早了呢,表哥,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谢宗主休息了。”
南胥月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不仅是因为暮悬铃叫了他一声表哥,更是因为两女激战正酣,暮悬铃居然要让出阵地?
高秋旻也感到意外,但随即喜上心头,只道是暮悬铃自知卑微,知难而退了。
暮悬铃幽幽叹了口气,道:“听说谢宗主与魔族大战一场,又连日赶路回来,纵然是法相之尊,定然也是十分疲惫了。今日又召开仙盟众议,又来了那么多人让你决断城中事务。唉……那些人怎么这样,不让宗主多休息一下,不像我,只会心疼宗主。”
高秋旻闻言,脸色陡然有些扭曲,心里暗骂一句:贱人!
南胥月心想:折扇真是好用,不然此时我定然笑出了声。
谢雪臣心想:她为什么心疼我?
暮悬铃话说到这个份上,高秋旻也只有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对谢雪臣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敢打扰宗主休息了。”
暮悬铃和南胥月走出吹雪楼,高秋旻后脚也跟了出来了,两女目光一碰,很快便又分开,冷漠地各走一方。
南胥月笑道:“你剑法不错。”
暮悬铃咬牙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法。”
谢雪臣正擦拭剑器,远远便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无须回头便知道来者是谁。他立起长剑,剑面上映出站在自己身后的娇小身影,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碎遮住了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脚步声沉重而迟缓了下来,停在他身后三步处,忽然便不动了。
这倒不像她了——谢雪臣想。
然而会这样想的谢雪臣,也变得不像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