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凝真沉声道:“无论有没有旧怨,她是半妖,更是桑岐的弟子,与我们便有不共戴天之仇。之前在拥雪城若非谢宗主一力维护,早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高秋旻低下头,黯然低声道:“没想到……谢宗主竟将玉阙经传给了她,她是魔族圣女,是个半妖啊……谢宗主怎么可以这么做?”
高秋旻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谢雪臣对暮悬铃的情意恐怕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深。
这件事也是素凝真最介怀之事,不只是因为暮悬铃习得玉阙经,更让人担忧的是桑岐也从中领悟到神功。素凝真曾经见过桑岐的本事,料想他只是个半妖,又断了一臂,不可能强到哪里去,但如今看来,桑岐的恐怖远乎想象,她竟连对方一招都撑不住。桑岐那一掌拍下,甚至没有用上全力,她便有天塌地陷的绝望之感,若是用了全力,她当场便会碾成血沫。
法相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她和傅渊停、何羡我加起来也不是桑岐的对手,如今能与桑岐一较高下的,唯有谢雪臣……
“素谷主,谢宗主有请。”
营帐外传来一个声音。
素凝真缓缓站起身来,高秋旻立刻上前搀扶,道:“师父,我陪您去。”
“不必了,你有伤在身,好好调息。”
素凝真顿了一下,又道,“收拾一下,通知其他弟子,待议事完,我们便回镜花谷。”
高秋旻脸色白了白,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营帐中气氛凝重,傅渊停与何羡我皆是眉宇深锁,愁颜不展,见素凝真进来,他们抬起头相护见礼。
“素谷主伤势如何?”
傅渊停关切问了一句。
何羡我与素凝真向来不睦,便没有多言。
素凝真淡淡点头道:“有劳傅宫主关心,休息几日便好。”
说着看向谢雪臣,眉眼凌厉了起来,“谢宗主传我等至此,定是想好如何解释了吧。”
傅渊停与何羡我沉默不语,但流露出的情绪与素凝真并无二致,但傅渊停是个心思活络处事圆滑的,纵然心里有不满,也不愿意正面质问谢雪臣,正好有素凝真在此当前锋,他便乐得隔岸观火。
素凝真愤然冷笑,哑声道:“原先在拥雪城之时,我便对谢宗主说过,应该对妖女搜神问心,若听我之言,当时便能知道此妖女包藏祸心,何至于上当受骗?玉阙经是谢宗主独创功法,本来宗主要传功于谁,我们并无权置喙,但此功法干系重大,传于异族,便会给我人族招致祸患。”
素凝真环视众人,冷然道,“今日你们也见到了,如今桑岐的实力有多惊人,便是我等联手,也拦不下他。”
傅渊停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何羡我眉头微皱,道:“一个半妖,竟能修炼至此,实在难以想象。”
谢雪臣看向素凝真,淡淡道:“素谷主所言极是,此事皆因我而起,当按仙盟律令处置。”
傅渊停干咳两声,道:“大敌当前,谢宗主是仙盟的主心骨,更是人族的倚仗,若无谢宗主在,我们谁能抵挡得了桑岐?当务之急,是对付魔族,我们切不可内讧,自乱阵脚。谢宗主纵然有过,也须等诛杀桑岐之后再论。”
何羡我冷眼看着傅渊停,沉默不语,心中冷笑。傅渊停拿着谢雪臣的错处,却要利用谢雪臣对付桑岐,待桑岐一死,便可以此为借口将谢雪臣赶下宗主之位,好个鸟尽弓藏。可傅渊停聪明,旁人也不是傻子。
谢雪臣将这些人的心思尽收眼底,并无一丝意外。人心本就如此,他早看破了一切,也未曾觉得失望。他所做一切,只是在践行自己的道。
“我犯的错,我自会承担。桑岐之祸因我而起,待我诛杀桑岐,便辞去宗主之位,受万象雷劫之刑。”
三人惊愕地看着谢雪臣,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说出退位之言,不禁沉默了下来。万象雷劫之刑,乃是万仙阵中最为凶险的一个法阵,上引九天之雷,下接万象劫火,纵是法相尊者受此刑罚,也是九死一生。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这番咄咄相逼便显得有些难堪可笑。
何羡我觉得有些过了,沉声道:“宗主不必如此……”
“此事便已议定,无须多言。”
谢雪臣抬手打断了他,淡淡道,“接下来要商量的,才是当务之急。桑岐尚未熟悉玉阙经,今日出手不过是试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与我正面为敌,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滋扰其余宗门,伺机拉拢妖族与其他半妖。”
傅渊停眼神一动,道:“桑岐若想吸纳更多力量,恐怕会从各个门派手中解救妖奴。他能从这些妖奴中获得绝对的忠诚。”
何羡我忽地笑了一声,轻轻晃了晃酒葫芦,眼神晦暗莫名:“我本就反对豢养妖奴,本来只是将犯了恶罪的妖族贬为妖奴,但据说有些门派不分是非黑白,但凡是妖或者半妖,皆用锁灵环将其困住,奴役他们。如此一来,便是将半妖和妖族赶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素凝真忍着怒气道:“何岛主此言差矣,半妖和妖族与我人族本性不同,尤其是兽妖,生来就是嗜血吃人,纵容他们,就是置自身于危险之中。”
何羡我嗤笑一声,似乎不屑与她争辩。“若论妖奴多寡,当属碧霄宫最多吧。”
碧霄宫是五大宗门里财势最强修士最多的,自然妖奴也最多。碧霄宫有不少矿脉,挖矿之事又脏又累,且十分危险,因此多派遣妖奴从事。傅渊停对此事习以为常,倒也不觉得尴尬,他面有得色笑道:“碧霄宫妖奴有近两千,但碧霄宫的内门修士不下三千,外门弟子数万,魔族妖魔大军不可能有这么多,桑岐恐怕还不敢来碧霄宫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