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站了一会儿,走到我面前蹲下:“你放手,我来。”
左手抱住啤酒箱子站了起来,我压在啤酒箱子底下的手,被左手握住。左手的手,还和大学时候一样,刚硬有力。隔着啤酒箱子和超市袋子,我和左手僵在原地。“你松一下,我的手压住了……”
我有些底气不足。左手的手慢慢放开了,我把被握住的手抽出来,握了几下拳头,笑:“你的手,还和当初跟我打架的时候一样有力气。”
左手的嘴角动了动,叼着的烟,慢慢的掉落了一撮烟灰在啤酒箱子上面,我有些尴尬:“我,我去给方小刀打电话。”
我用方小刀家里的电话给他打手机的时候,接通了,我火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嚷:“方小刀!你欠揍吗?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你为什么不接?还有,你在哪儿?快点儿回来……”
方小刀竟然还在电话那边嚷:“喂?喂?奶奶的,这什么鬼信号……是十八吗?堵车啊,超市结账的人多的跟不要钱似的,我没带现金,信用卡结账这儿排队排的都能到我姥姥家了,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你俩先吃着先喝着,我过一会儿回去,喂?喂?”
“在加拿大,吃点儿正儿八经中国味儿的东西,跟小时候过年似的。”
左手在厨房里切着酱牛肉,我能看见左手的肩膀随着案板上的刀有节奏的动着。“要是呆着不习惯,就回来吧。”
我进了厨房擦着啤酒瓶子,顺着左手的话无意识说着:“加拿大有什么好啊?冬天冷的要死。”
左手停止了切东西动作,立在案板边儿,好一会儿,左手说:“因为够遥远,好多东西到了那边真的就可以不去想了。”
我放下手里的啤酒,转脸看着左手穿着黑色衬衫的背影,左手好像笑了一下:“还有啊,加拿大的姑娘,个儿高,漂亮,够味道,你要是去那儿,你的个子算矮的……”
“那挺好的。”
我接着擦啤酒瓶。“胖子,你给人家超市当保安了,还是路上被劫了?”
左手皱着眉头给方小刀打电话。我隐隐约约听见方小刀的声音:“堵车啊……堵车啊,我这儿会儿才他妈的到大钟寺……”
左手提高了声音:“你丫去大钟寺干什么?”
方小刀的声音:“靠,爷爷今天坐车坐反了,反正都是内环外环的,我认了,绝对不多花一分钱换车,我就慢慢晃悠了,你俩别等我了,我怕饿,还买了个汉堡在公交车上吃……”
“你就给我装孙子吧!”
左手啪的摔了手里的电话:“不等了,我们吃。”
左手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喝了一小口啤酒,饭局寂寞的要死。左手不爱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没有了方小刀,我才发现我和左手之间,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刀跟我说了,你们家……”
我试探性的寻找话题。左手打断我,摇头:“不说那些恶心的事儿。”
“听说加拿大那边……”
我换了话题。左手再次打断我:“没什么新鲜的,加拿大就是加拿大,跟澳大利亚不一样。”
“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我搜肠刮肚的找着话题。左手皱眉:“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
“那我们说什么?”
我转脸看向已经独自喝了一瓶啤酒的左手。左手愣愣的看向我,看看桌上的酱牛肉还有烤肉和烤鸡,还有方小刀家冰箱里的咸菜,好一会儿,左手笑了,一边摇头一边有些不自在的笑:“对啊,我们说什么呢?”
左手停顿了一下,用手里的啤酒瓶撞了我眼前的啤酒杯,嗤笑:“过去不能说,现在也不能说,将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左手手臂内侧的墨色刺青,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有些刺眼,左手的衬衫敞开着,古铜色的皮肤和墨色的刺青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让我有些不敢正视,我低头转着啤酒杯,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沉默是无话可说的代名词,多数时候我们都愿意用沉默,因为沉默除了有无话可说的含义,还可以有别的意思。“我是不是很闷?”
左手点了支烟,看向我。我想说左手不闷,可惜脑子转了两圈,没有找到好听的话,我想我笑的有些苍白,左手手臂内侧的刺青折磨着我的神经。我鼓足勇气,看向左手:“左手……”
“我从小到大都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