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猛地敲在绪娘心头,她不由得认真打起精神来打量眼前这个男子…不得不承认,西州以前是他们鞠家的。
她暗想自己这回又是说错了话,不敢作声。好在这时白璃让人买酪浆回来了,绪娘如蒙大赦,赶快叫人送进来,端到这位大爷面前。
鞠昀蔚见她这副低垂脑袋的样子,轻嗤一声,不知是在对谁说,“都多少年的旧事了,人都要变,还能守着过往不放吗?”
绪娘也品出了点意思,感觉鞠昀蔚心绪倒是有几分低迷,像是为了什么事情在纠结一般。绪娘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也没有要当解语花的意思,可也觉得他这话有几分道理,因而真心实意地点头道“世子说得是,世子豁然豁达。”
鞠昀蔚也听出了她敷衍的意味,道“不敢当,要说豁达比不了你,我看你在这过得倒是风生水起,快活得很。”
绪娘也不知她是不是和这位世子八字犯冲,每回他的话都能精准无误地抓到她的伤口上。天热本就烦,更别说还要听些自己不爱听的话。
“世子说这话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做些事维持生计,要说风流快活,西州城那个不羡慕世子。这不是又要另娶佳人了?我在这就先和世子道个喜了。”
谁知鞠昀蔚竟然好性解释道“我不会娶她。”
绪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心直口快道“世子风流的事多了,也不缺这一桩。”
鞠昀蔚有几分咬牙的意味,这人怎么没会到他的意?
不过这两人都很默契地跳过了这句话,无人深究。
又是一阵安静,绪娘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让人走,就听见鞠昀蔚正了神色,问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绪娘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都不敢看鞠昀蔚,“什…什么?”
鞠昀蔚又重新问了一遍,“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如何得罪了那样许多人,让你在都城竟然无处可去,要来到西州为生?”
自从来了这之后,绪娘从没在人前提起过父亲,包括清容。有人问过,可她也糊弄过去了。她有些庆幸鞠昀蔚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又或许他知道了,在故意试探她,她自然不能和之前一样马虎过去。
提及往事,绪娘神色也有了一两分低沉,她实在不知要如何与鞠昀蔚说起,不想他知道太多,又不能过于敷衍,思量片刻后道,“许多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也过问不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落败了,自然就难如从前了。”
鞠昀蔚没说话。
绪娘继续道,“至于我来这里,也是阴差阳错。现在这样也算不错。”
“你不恨那些人吗?”
指意不明,可绪娘这回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恨那些让自己家破人亡、落入如今局面的那些人吗?
“如何不恨?丧家之恨,岂是那样容易磨灭的?世子想必知道我的处境,一无所有,连能否安稳度日都不知。那我可还能做些什么?”
鞠昀蔚现在表现出难得的安静和“平和”
,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这也让绪娘能平静下来,与他好好说上几句。
“若要孤注一掷,不是不能,可实在是无望。爷娘保下我…我就要好自珍惜这机会。”
鞠昀蔚有些出神,平静问道“是不是人人都贪生怕死?”
绪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真是可笑,这位世子什么时候会与人“好言好语”
吗?不刺人两句,就浑身不舒坦。“不贪生,难不成贪死?不向生,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
人都死了,还能再图什么呢?
鞠昀蔚笑了笑,眼神里情绪交闪,叫人看不透,他端起酪浆一饮而尽,看了看门外,仿佛舒了心中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