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漁利口自由了。
沈蕪沒有在外面逗留太久,倒不是莊媽媽沒有傳來解了她的禁閉的原因,而是她的眼睛需要休養。
當然她臥房裡的那扇窗被解封,也是一種寓意,寓意著陳小粥不會再關著她的意思。
她唇角上添了些許笑意。
「趙興,你那八十兩我在三生巷時幫你問過了。」沈蕪踏進盆景園,邀他一起在桂花樹下坐坐,「是你娘答應了趙四娘的,你娘過世,她便擅作主張拿了去。」
「趙四娘?」趙興並不像以前對此執著,「我認得她,她是趙三郎的妹妹,我娘跟我說過,她像我這般大時就被賣進了三生巷。」
沈蕪:「那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
趙興垂髫之年,所經歷的這些比有些人一輩子還多還難,這段時日成熟了不少。
「可能吧,我娘說過遠親不如近鄰,她又心軟,恐怕照顧過趙四娘一段時日,也許我娘後來回到漁利口再見到我就又反悔了。」
她在挨鞭子之前一定想過很多,只可惜自己太弱小,想保護的人又太多。
沈蕪:「那你怎麼說?若是要拿回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要。」
趙興想了想:「她要走的路比我要難得多,還是留給她吧,有錢總要好一些。」他捏了捏自己的荷包,忍不住地笑,「過幾日我就要去跟敖大叔拜師,這次賺的錢夠了,以後我自己還會再賺。」
沈蕪摸摸他的頭,很欣慰:「你長大了,以後就不能這麼摸你了,趁著這幾天,多給我摸摸。」
已是夏末,暑熱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獸,作威作福不起來了,盆景園中的桂花樹梢上已見星星點點的金黃,青稚的香氣若隱若現,時間過得太匆忙,不知不覺趙興似乎也長高了很多,沈蕪高興之餘,無限感慨。
人生原來不過是一場接一場的相遇和送別。
「你們也不問問我到底有沒有把她們都滅口,就這般打算起來了?」宋樓蘭不知倚在牆下聽了多久,貿然出聲,將沈蕪跑遠的思緒扯了回來。
她站了起來,往臥房走:「去窗下。」
說出這三個字時,沈蕪頓覺,怎會這般曖昧。
當初她念給陳小粥聽的那本《南園離魂記》中就有這麼一段:小姐外出郊遊,與書生在山下桃林中匆匆一瞥,一眼定情。有侍女出謀劃策裡應外合下,放她獨自前去遊園,一人在園內,一人在園外說著相思與未來,後來日日夜夜相會院中一扇雕花窗下,終是被家中母親發現封了窗,壘了高牆,小姐思念成疾,離魂赴約。
她暗自冷哼:「又老套又俗氣的故事,也不知道是誰天天在看這些東西。反正不是我。」
沈蕪剛在貴妃榻上坐定,窗外的宋樓蘭就說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告訴你趙四娘的安置。」
他這是有多著急?沈蕪又哼了一聲:「你問吧。」
宋樓蘭:「我有一門婚約,對方家中權勢可助我,但我與她……」不知從何啟齒。
沈蕪:「盲婚啞嫁,包辦婚姻,懂。」
宋樓蘭滿腹愁腸,一腔倉惶,渺茫的前途,困頓的一生,就被她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給說完了。
她根本不懂。
昨日夜裡,陳小粥處理完沈蕪的事回府已是亥時,也已深沉,還是被守在綺羅園入道口上的丫鬟叫去,說夫人有要事相商。
陳夫人是本地大戶盧氏的女兒,從未離開過荊州府,自來眼界就不高,年輕時跟柳姨娘爭得兩敗俱傷,陳小粥身為柳姨娘的女兒沒少受苛待,但她自小不凡,並不與柳姨娘為伍,凡事都以陳夫人為尊,漸漸得了陳夫人的信任。尤其是這幾年,陳小粥做的事,樁樁件件都合她的心意,便對她更加儀仗。
陳夫人將楚王遞來的拜帖推給陳小粥看:「這是什麼道理,婚期就在眼前,他倒想起來要見一面了。」
陳小粥翻開拜帖,細瞧:「明日一早,這般急?」
「誰說不是呢!」陳夫人不知等了她多久,腿腳早就僵了,臉色不大好,「之前只是一張畫像,如今這一見必露出馬腳。」
任誰也沒有料到宋樓蘭就是楚王,而陳小粥找到沈蕪之前,沈蕪就與他相熟。
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了。
陳小粥眉心隱隱跳動,她一向有些邪運,而在長姐的婚事上,一開始就狀況頻出,出乎她所料。
「那就不讓他見。」陳小粥心一橫。
昨夜,宋樓蘭離開三生巷,就派人去陳府送了拜帖。
月色下就他一人,不免失落,便去桂花巷裡轉了轉。
今日一早,沈蕪去街尾的何府,他入街頭的陳府。
他一路被人引進內院的翠華煙雨樓,走進小花廳,陳夫人與陳老爺已在主位上等待,見他來,忙站起身相迎行禮。
宋樓蘭心事重重,循規蹈矩地與他們客套完,端起茶盞又放下,說道:「我今日來是與陳小姐有事相商,還請小姐出來一見。」
陳老爺請他坐上主位,陳夫人就站在陳老爺身後,不知是進是退,也不知手腳該如何自處,垂目不敢多言,宋樓蘭請她入座後,也這隻附和應承,一聽他說要請小姐出來一見,慌張地手中的帕子都亂做一團。
「小女,小女生得弱,上次賞花中暑後一直未痊癒,恐怕讓殿下染上病氣。」她不敢看宋樓蘭,當然也看不見他是喜是怒,說著說著也順溜了一些,「但……但又不敢違逆殿下,是以還請殿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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