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還上過大學呢?」司旭有些意外。
「對的,我專業也對口的。」
司旭驚道:「大學還有調酒專業呢?」
「不是啦,我學化學的。」
*
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司旭琢磨著問她:「你說你一大學生,怎麼想來幹這個呢?你這個專業很難就業嗎?」
程舟沒立刻答話,只是笑容變得有些苦澀。
「那我明白了。」司旭又懂了,「你就是想找個晚上上班的活兒,白天好能安心學習是吧?」
程舟再次和他對接失敗:「學習?學什麼?」
「考公考編啊。去當化驗員,或者當化學老師,多好啊。」司旭說著攏了把頭髮,「現在大環境不好了,體制外不好混的,尤其你這種天坑專業,更難。聽我的,踏踏實實學,早上岸早享福。」
程舟的精神受到些許衝擊——本來就是不想聽媽媽說這些話才不回家的,誰知道這兒又來了個活爹。
要是在別的地方,程舟早就退出去換別家了,但這裡是鵝鎮,清吧只此一家。
她只好耐著性子問:「可是老闆,你要是這個想法的話,最開始為什麼會選擇開清吧呢?
「嗐,當時年輕唄,腦子跟被驢踢了似的,我也搞不懂我當時怎麼想的。」提起這個話題,司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那時候覺得很重要的一些東西,真正成熟之後都不是事兒,就是一時被蒙住了,跟中邪差不多。」
程舟追問:「那你當初覺得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不就那些東西嗎?藝術啊,人生價值啊什麼的。」司旭說這話時毫無遺憾,只是自嘲,「其實我還是想勸你,趁年輕還學得動,扎紮實實學一回,考上了就輕鬆了。過兩年結婚有孩子了,你的時間就散了,精力也跟不上了,你拿什麼去跟那些剛畢業的小年輕比啊。」
程舟發自內心地感嘆:「哇,你想得好長遠啊。」
其實她說這話完全是貶義的,但司旭聽了似乎很高興:「都是踩過坑得來的教訓。所以見到你這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就想給你指條明路,別跟我似的走得磕磕絆絆的。你也別難過,我不是要拒你,只是我不能害你。」
他說著看向卡座里正小酌的客人:「我這店雖然小,但鵝鎮僅此一家,說到底還是有客人的。尤其夜裡,有時一夜得醒個五六次,睡眠質量那麼差,你以為白天還能幹點啥啊。」
程舟瞳孔地震——就是說夜裡是允許睡覺的嗎?只要有客人的時候起來接待一下就好了?
那要是這樣的話,爹味老闆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了。
程舟知道小地方節奏慢,但萬萬沒想到竟這麼悠哉,這他爹的才叫生活啊。
「沒關係的,我還是想試試!」程舟堅定地回答。
她覺得自己這趟真是來對了——鵝鎮好自由,喜歡!
*
但工資也是真的低,所以說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程舟曾試圖給自己提提價,但司旭很坦率地給她看了前幾個月的帳本——確實營業額就那麼點,程舟也不能讓司旭虧錢雇她。
他爹的,鄉下真窮。
即便如此,程舟這些日子還是幹得挺開心的,畢竟她也不是專門來賺錢的。
「那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呢?」吧檯前,田野這麼問她,「來體驗生活?」
「我倒是想。」程舟一邊拿幾個杯子來回倒騰,一邊回她,「我要是富二代,我早就開始到處體驗了。」
「你還不算富二代?」
「我要是富二代,那鍾市就沒窮人了。」
程舟這話說得也是事實,但在田野的視角看來,鍾市確實沒有窮人。即便是程舟這種鍾市普通人家的生活,也是鵝鎮人一生追求而難得的。
但是鵝鎮自然也有鵝鎮的好——生活節奏慢,鄉里鄉親都認識,悠哉且有人情味。
田野至今仍記得,初中時她的老師曾在課堂上說,大城市雖然光鮮亮麗,但要想留得住就得活得累,很多人就連中午回家吃個午飯、睡個午覺的時間都沒有,在公司點個外賣、位子上一趴,到點抬起頭就繼續上班。
那位老師說:「有時想想,與其在大城市當狗,還不如在小地方當人。」
田野沒有過多思考過這句話,但可能是因為這句話和主流的「考出鵝鎮」的口號相左,導致田野一直記憶猶。
畢業恰遇上考公考編潮,再加上身處這個專業,人人都把上岸看作唯一出路。
其實田野也備考過鍾市的編制,因為實在不想回家被爸媽管著。但是那可是鍾市,競爭太過激烈,強烈的焦慮感幾乎把田野壓垮。
這時媽媽打來電話,說家附近的初中在招化學老師,不用筆試,直接面試就行,叫田野一定要去試試。
這在當時算是田野的救星,她立刻回家參加了面試,一擊即中,命裡帶編。
田野考上教師編的事很快傳遍了鵝鎮,那幾天媽媽開心得走路都帶笑,連田野吃飯時都是一臉慈祥地看著,就像看自己最滿意的作品。
但特別詭異的是,田野心裡卻沒那麼開心。
她以為自己會鬆口氣的——不用再準備鍾市的考試了,她應該會放鬆下來才對。但可能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田野雖沒什麼大志向,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畢業後會回到鵝鎮,然後在鵝鎮待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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