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她。她有病。”
说完,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窗——
原本空荡荡的窗户边沿,立了个人影。
她隔着抹花的玻璃向远处望,目光偶尔落在这处树荫。
季庭柯知道,凭罗敷的角度,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车里的自己。
但他直觉,她正在盯着他。
室内一盏黄色的小灯,远远地、像颗缀满酸涩汁水的橙子。
道别汪工之后,季庭柯踩着沉而缓的步伐,慢慢爬上楼。
罗敷还在客厅里。她踩水的塑料拖鞋洇潮老旧的地砖面,留下骨嶙嶙的半个圆。
听到他一声重、一声轻的脚步声也未抬头。倒是掏出了与他初次见面时,被她刻意遗忘在鱼加面馆的背包。
沉重的黑包,掀开滞涩的拉索,女人手伸进去摸,拎出个旧绒布袋子、束口微微松开——
长焦段的镜头镶到了单反的机身上,轻轻巧巧提在罗敷手里,像一把上了膛的枪。
长条的日光灯管潮湿腐朽,勉强提了点亮度上来。
“季庭柯。”
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给你照张相吧。”
21嗔恨心
嘎吱。
沉重的门在身后被风带上,季庭柯稍稍意外地拧着眉,喉咙涸得生硬:
“昨天刚拍过。”
面对黑漆漆、冰冷的镜头,如审讯一般的视角,他微侧过身。
罗敷眼睛里一点漆,遥遥曳出点拧巴,背后两侧的蝴蝶骨弯弯地、弓起深痕。
她说:“那不一样。”
“我拍的,和别人拍的不一样。”
她永远先季庭柯一步拦着,直到他拗不过地、露出不大爽快的神色。
罗敷抓拍到几张。
隔着屏幕,她摸着他干爽的短发,仿佛再次体会到那种硬而扎的手感。
发沉的相机,再凑近季庭柯一点。
“好看吗?”
的确是不一样。
照片里,男人的身后是幽蓝的窗户。窗上的霉斑几乎溢出来,他躲在光影里、情绪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平静中流淌的生命力,野生的、向下扎根的。
季庭柯移开目光。
挺好。
他说:“以后,用来当遗像挺好。”
罗敷哼笑了一声,安上镜头盖:“想得美。”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屋内的一角阴翳落进季庭柯的目光里。
那是属于探寻者的一双眼。
具备洞察力、钻劲。
男人移开视线,他不再与她对视,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问她:“你饿吗?”
罗敷盯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有些惊异地,面对这样和谐、平铺的开场。
季庭柯和她对视,很平静地:“我知道有一家铜火锅,味道很好。”
季庭柯提到的那家铜火锅,在东环南路、曹家大巷附近,店叫:“老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