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警校出来的,我比他早一届。”
他弯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自己常穿的拖鞋,“而且曾景元那个案子,当初也是我们缉毒队跟他们支队合作破的。”
无法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判断出什么,吴丽霞听了仅仅是颔首。“丫头命不好。我一直以为她从我们家跑出去,可能就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安安稳稳长大,还结了婚,生了孩子。”
她一面端着茶具往厨房走,一面不轻不重地感慨,“一般人活到这岁数,后半辈子都没什么大风大浪了。偏偏她不一样,年纪轻轻又走了,只留了孩子,也是可怜。”
万宇良一言不发,弯腰脱下脚上的运动鞋。经过他面前,吴丽霞摇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下回我拎点吃的去看看那小姑娘。真要说,她也算是我外孙女儿……”
“妈。”
一只脚趿进拖鞋里,他冷不丁开口,叫住了她。一早就在等他吭声,她刹住脚步,回头朝他瞥过去。“其实我见过丫头。”
万宇良的另一只脚也趿上拖鞋。吴丽霞一愣,“什么?”
“你记不记得当初抄曾景元他们老窝的时候,有线人给我提供了他们几个关键上线的画像,还有老据点的位置。”
矮下身用自己的独臂捞起脚旁的运动鞋,他把它们搁进鞋柜,然后直起腰,面色平静地转头望向她的眼睛。“那个线人就是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一次性更,如果被锁我不会再修改,可在我的微博检索“21-1一九九七年六月,胡珈瑛独自在省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做了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平时注意不要那么紧张,坚持锻炼一段时间就会好些。”
女医生低着头,手里的笔不停挪动,在病历本上留下大串龙飞凤舞的字,“实在痛得不行,再到学校医院开点止痛药。不过止痛药不能经常吃,知道吧?”
胡珈瑛点头,又沉默一会儿,“跟我以前的旧伤没关系吧?”
“这个目前来看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
在左下角签好自己的名字,对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还有,不能有过激的性行为,而且性行为也不能太频繁。你这个情况,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出现宫颈糜烂的问题,到时不仅影响生活,还可能影响你的正常生育。”
漆黑的眸子里不见神色变化,她再次点头,目光转向那本病历。“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循着她的视线瞧了眼病历,医生出于习惯,又推了推眼镜,而后重新去看她。“很多幼年时期发生性行为的姑娘会有慢性盆腔炎这类的炎症,那样一般就很难怀孕。你算是……”
到了嘴边的话一顿,她望着她的眼仁迟疑半秒,接着便低下头拾起笔,只说:“目前检查出来没有这种病,所以不用担心。”
胡珈瑛微微垂下眼睛。“近期有性行为吗?”
医生转而问她。“一直没有。”
她说。“排便有没有影响?”
“会有点痛,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不流血?”
“不流血。”
“不要有太大压力。”
在最下方补上几行字,医生合上病历,慢慢推到她跟前,“要是心里有障碍,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现在还年轻,不要因为以前的事影响将来。”
捏住病历的一角,胡珈瑛将它拿到手里,“谢谢医生。”
从诊室出来以后,她背着包,坐到了妇产科外的候诊椅上。头顶那盏灯的灯罩蒙了一层灰,光线比别的灯要弱些,灰蒙蒙地投在她手心。妇产科人来人往,各异的身形晃过她眼前,带着各异的表情,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她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在压抑的嘈杂声中,记起医生欲言又止的神色。胡珈瑛知道她当时想说什么。“你算是幸运的了”
。可她没有说出口。胡凤娟曾经告诉过胡珈瑛,人的内心深处总归是慈悲的。这或许就是善良不需要理由的原因。坐在她身旁的孕妇站起了身。一个年轻男人从护士台朝她跑过来,搀着她走进妇产科的诊室。胡珈瑛转过头,看到了与她相隔一张候诊椅的中年女人。她垂着头,并拢两条细瘦的腿,交叠的双手放在膝前,紧紧相扣。盘得紧紧的头发扯着她的头皮,但她的眉毛依然垂得很低,画得弯弯的眉尾延伸到眼角,几乎与细纹相接。胡珈瑛凝视着她,也凝视着灯光在她油光发亮的头顶映出的一圈白色。脑海中浮现出一首短诗,是胡珈瑛几天前看到,一笔一划摘抄下来的。顾城的《小巷》。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护士台的护士叫起了号。中年女人站起来,拿上自己的手包,挺直腰杆,一步步朝诊室走去。那里挤满了试图插队咨询的病患和家属,伸长脖子,满脸急切。她只身一人,背影单薄,从容不迫。胡珈瑛看了一会儿,也站起身,收回目光,离开了医院。期末将近,宿舍的姑娘大多埋头于图书馆,寝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