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宫门,东缉事厂的马车便迎了上来,抬起的脚还未落在马扎上又收了回来。
“在那红墙巷子里……”
欢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略微有些紧张,而这紧张是即便在面对大煜说一不二的帝王时也没有的。
“主子想问什么?”
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侍者疑惑的问道。
“我想问,”
欢喜咽了咽口水,“在那红墙巷子里,我晕倒的时候,宋嫔娘娘可是来了?”
“娘娘未来,”
侍者摇了摇头,“主子昏倒之际,来的是陛下的御撵,也是陛下召了太医院的医者来替你诊治施针,若非素来只为陛下一人诊病的李太医出手,主子身体里的寒气哪能出的这么快……”
侍者仍在絮絮叨叨,但话已经进不了欢喜的耳朵里了,他的一整颗心思全部都落在了一开始的四个字上。
娘娘未来,她不曾来……
原来,昏迷之前看见的模糊场景和那声熟悉的“小喜,”
全部都是思绪陷入混沌之际自个儿给自个儿造出来的幻觉。
“主子,主子?”
见他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侍者忍不住出声提醒。
回过神来,欢喜踩着马扎大步跨进轿里,坐在软凳上,他掀开窗口坠着的帷幕看向还站在地上的侍者,神色与语气已恢复了常时的冷漠。
“寻个岔子,将萱嫔娘娘从陛下的后宫清出去吧。”
“是。”
侍者颔,恭敬作答。
所有人都知道,萱嫔的哥哥在东缉事厂厂公手底下做事,萱嫔本人也是由厂公一力荐入陛下后宫的。
而事实上,萱嫔并没有哥哥,她本人也不过是一名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女,商人为了攀附东厂,将自己并没有几分美德的女儿献了出来。
欢喜自曲池归来后,知晓江江打定了要入宫的念头,就顺势将这名商贾之女送进了君王帐内。
一把刀,在见第一次血之前,难免会有畏缩之意。
这后宫里的豺狼虎豹不比前朝的少,想着江江良善,自幼从无害人之心,欢喜怕她日后与人争斗时会下不去手,所以便事先将萱嫔安排进宫中。
唆使萱嫔与皇后接近,纵容萱嫔欺悔江江,为了是触及江江的底线,使其摒弃心底善念亲手将萱嫔解决。
说白了,萱嫔不过是欢喜寻来替江江手中的刀开刃的。
置身于波云诡谲之中的他深知,早已身处泥潭的人若还心怀善念,那么这份一时的仁慈兴许就是日后反噬自己的根源。
所有人都以为欢喜推萱嫔上位,是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可以在帝王榻旁吹枕边风的人,欢喜也一直很努力的在让别人这么以为。
只不过,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怀揣的目的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总是一副举棋若定悠游自如模样的少年知晓。
之所以一直没有戳穿,并且顺势为之,不过是帝王觉得欢喜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他不动声色的默许了他的举动。
而今,兰翠的血开了江江手中那把刀的刃,她设局时的坚决和杀人的果断都让那个人觉得萱嫔在他后宫的存在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帝王适才会在承恩殿里对欢喜说那一番话。
夙淮并不是不能自己出手清理萱嫔,只不过他实在太懒了,所以就将这个麻烦推给了制造麻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