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一次因她心跳加快气息紊乱时,他只道只是面对未知和胁迫时的紧张与不安。
可今日,面对卸下面具的她,那个认真问问题的她,温声说谢谢的她,容北书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总喜欢调戏捉弄他的公主,不知何时起,真的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抹异样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深刻清晰,叫他再也无法忽视。
心口的那一片绸面被他攥出了明显的褶皱,在意识到这些的同时,容北书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因极力地克制而微微战栗。
不行。
无论是什么,都不行!
容北书已然顾不上抄写一事,他刻意回避视线,以免再一次触及榻上熟睡的墨玖安,步伐凌乱地逃出了殿。
案上是抄了大半的女诫,那只沾了墨的笔不知何时掉落在纸上,晕开了一片墨渍。
这一张,也废了。
可容北书早已顾不得这些。
沐辞见他匆匆出门便上前问话,可他也不理,径直走下台阶,只留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她知道他的秘密,她拿兄长威胁他,又让他名誉尽损,成了人人眼中公主的枕边人。
她霸道,无度,尽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
她言行乖张,很容易引起朝中大臣和万千学子的不满,这本来也是容北书对付她的一个突破口。
可容北书现,就算她每一次被指责不遵礼教,可每一次惹祸的程度都不足以把她拉下神坛。
若容北书一开始便鼓动众臣弹劾墨玖安,以皇帝对她的溺爱程度,她顶多就会被禁足半个月,然后求皇帝赐婚。
到时候,兄长遭殃。
不像被他牵制的那些朝臣,他们各有软肋,赌不起,更不敢鱼死网破,可她却没有任何可威胁的把柄,身边高手如云,私下又谨慎敏锐。
所以,除之而后快为佳策,若能不露痕迹地借刀杀人更是上上策。
唯有此,他和兄长才能安然无恙。
他渐渐停下了脚步,银白月辉映照他欣长俊秀的身姿,清冷矜贵中莫名多出几分孤寂。
这就是他的理智做出的决策,对他最有利的那一条路。
他没得选择。
容北书下颌紧绷,缓缓闭上了眼,秋夜的凉风吹散了他面上的燥热,还了他些许冷静,唯独那攥紧的双手和紧拧的眉头始终都没能缓解半分。
倏尔,容北书觉远处有熟悉的动静,他深呼了口浊气,调整好气息再向那黝黑的暗处走去。
一个穿着巡兵铠甲,戴着半面面具的男人向他欠身行礼后,贴耳说了几句,然后又没入黑幕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容北书回到帐篷,进门就瞧见容长洲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放着好几个陶瓷盘,盘里尽是各色各样的小吃。
他向容北书挑了挑眉,狡黠地笑了笑。
容北书怎会不知他那笑容下暗藏的想法,可眼下他并不想和兄长讨论墨玖安,便只好当作没看见,默默解下腰带脱下外衣挂在木架之上,然后坐下来脱鞋子。
容长洲见他没个反应,踌躇了片晌,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累啦?”
容北书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容长洲触到他凉凉的眼神,小声嘟囔:“你被公主叫过去已有两个时辰,这怎叫人不多想”
容北书完全拿兄长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公主只是让我替她罚抄”
说罢,脱下鞋子仰躺了下去。
“原来如此,她确实不太像自己动手的样子”
,容长洲边吃边说:“不过,你有没有把握机会表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