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哥。”
男人领情道。
一起做工,赵大便知道了这人叫赵毅和他正是本家,以前是是在洛北的小平村住着的,家里有几亩薄田和一个兄弟,本来也能生活得下去,但乡绅欺压抢了他们家的地,无路可去就来矿场做工了,兄弟身量比他还单薄,连搭把手都做不到,只好在家里洗扫做些琐事。
“去年冬天天寒,屋顶塌了老人没挺过去,现在家里就我跟孩子了。”
一边喝着杂粮粥一边照顾着工友,赵毅的弟弟看起来不过刚成年,又生了一张娃娃脸在破败的黄泥草屋里坐着更显得可怜,赵大把小桌子上的唯一一盘炒白菜分给了自己的儿子和赵毅兄弟。
“赵哥,在这矿上一个月能赚多少文?”
“哪里能赚到钱,拿回来的几文钱就要买米下锅,现在还好些种些蔬菜有得吃,等冬日还不知道如何呢。”
赵大以为他打着赚了银两能把田买回来的念头,无奈劝他,“你要是识文断字或许还能去县上做工,给你兄弟也谋个出路,在这矿上是想不到以后的。”
赵大看着自己儿子抿了下干裂的唇,心疼的把自己的杂粮粥都倒给了他。
儿子不肯,赵大忙起身走到到一旁修补一张断了腿的破凳子,赵毅帮他扶着,低声问道,“我这几日运出来的矿石不少,我们不是囚户,矿场的税有定值,出规定部分总该给我们多些银子吧?“
赵大拍着他的肩道,”
每个月五六百石都不够,还想着多工钱。”
赵毅和他的兄弟都微微变色,相互交换了一个颜色,赵毅兄弟垂下头凝神听着,赵大说了些矿场里的污糟事,他儿子插话,邻居家的姑娘被矿上监工奸污,事后都没有收入房中做个妾室,这样的事在矿上实在是太多了。
赵毅兄弟只听过便罢,并非是不关心而是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夜深出了赵大家,两兄弟回了低洼处的一件草屋,轻掩上木片扎的门,看着满面稚气的赵毅兄弟正色道,“按这个数,上洛铜矿每年吞掉的至少有两万斤。”
“信州也差不多。”
赵毅兄弟是赵博延伪装的,这位新科探花脸颊上的酒窝里都盛满了严肃,怒道,“我们遍访数州,铁矿情形也差不多,朝廷每年收铜矿铁矿不过分别十万斤、五万斤,这些安抚使和各级官员从各个矿场加起来吞掉的就是数倍了,这些矿石去哪了?”
沈翊静了片刻,他外表寻常,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和算学极好,在矿场上仅凭心算就能得出这些矿场一共侵吞多少的赵博延,他胜在办事老练,市井出身,低声道,“听说泉州等地一直有船出海,市舶司建起来前当地豪商就有许多,瓷器丝绢这些精细货物能收上来的毕竟有限,然而他们每次出海都是十几艘大船还有无数护卫船,吃水极深。”
“他们竟敢里通外国,倒卖矿石。”
赵博延本来不太赞同沈翊暗访的方式,此刻悚然又无比恼怒,这些矿石留在本朝疆域内总有追回来的那天,可是船只踏上浩瀚海面,那就是一去不复返了。
“总好过给突厥。”
沈翊倒是淡定,价高者得,突厥的需求肯定比其他国家更大,安抚使中饱私囊却没有把矿石卖给突厥,自然不是良心现,而是因为本朝严禁对突厥卖出矿石,一路监管严,海运私下贩卖的事从未断绝,但在皇后设立市舶司后,来往船只增多,近海各国商船更是络绎不绝,为避人耳目,这些矿石就很难运出去。
“待我上奏陛下。”
赵博延怒道,沈翊示意他静声,又问,“你留在村里,冶户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叶碧如染,草木繁盛,夏日里蝉鸣不断,一轮旭日高悬,顾昭惫懒得提不起精神,殿内多摆了几块冰也不济事,只想着吃冰酥酪、冰雪冷元子。
这些吃多了不好克化,扶桐忧心忡忡的报了皇后,容从锦知晓后特意辍朝数日陪顾昭到皇室御园小住,皇室御园如翠竹园、兰欹苑都是建元帝在位时修建的,搜集天下珍宝耗费民力,极尽奢华,其他历代皇帝修建的也有几十处,为表对先祖尊敬之情,这些园子即使皇帝御驾不往,也是要每年拨款维护的,永泰帝在位时颇为反感,遣散了不少皇室御园里的宫人,这些御园就荒败下去。
等到顾昭继位,国库更为吃紧,容从锦也沿用永泰帝措施对这些御园置之不理,不过与永泰帝不同的是,等国库稍有了些银子,他就捡了几处离望京近也收拾清雅,不必大动干戈休整的御园用内库里的银子修葺一番,凡是望京里有爵位官职的人家,宴请都可以暂时租下这些御园。
这些御园向来都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深得陛下信赖的近臣才能有随侍的机会,许多人从未得见御园真容,一时竟趋之若鹜,一年下来也是个不小的进项。
兰欹苑芳草鲜美,微波荡漾且在山峦之下凉爽宜人,顾昭搬到此处就有了精神,整日里缠着皇后或纵马打猎或湖畔垂钓,他是很有玩心的,在皇宫里都能找到乐趣,何况是这风景秀美的御园。
“有鱼了。”
顾昭叫道,还没等容从锦反应过来,就一把抬起他的鱼竿。
哗啦——
波光涟漪,竹竿下却是空荡荡的,被惊扰了的鱼群甩尾游去,顾昭满面失望神色,容从锦掩唇笑道,“哪有鱼,都让陛下惊走了,不知是谁夸下海口要给我钓鱼做餐的,看来是要饿肚子了。”
“这湖里的鱼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