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都是半人高的积雪,寒风刺破棉衣一直冻到脊骨里,赵大叔公已经上了年纪,几个小辈半搀半背的才把他带出来。
“我不走。”
赵叔公浑浊的眸底流露出无奈,“你们就让我留在家里吧。”
“叔公,雪太大了,官爷们让咱们搬到善堂住。”
小辈在他耳边提高声音道。
“你们不懂。”
赵叔公执拗又伤感,“当年那场雪,也是连下了好多天,雪落在地上像砖块,他们当兵的说是安置咱们,找个山洞就把大家都关进去了,给个炭盆外面派人把守着,一晚上过来哪还有几个活着的。”
“当今陛下不会的。”
小辈信心满满,他也没见过皇上,连同知大人都没见过,但陛下轻税赋傜役,又让百姓建立集市这些他是知道的。
“即便真有个地方安置咱们,也是人挤着人,我们这些老的本来就熬不过去了,少吃一口你们还能活下去。”
赵叔公把目光投向一旁妇人抱着的小孙子。
“叔公你说什么呢。”
小辈不乐意听了,气哄哄的走到旁边,另一个兄弟过来扶着叔公,“您歇会吧,还得走半个时辰呢。”
领头的官兵听见后面的争执,互相对了个习以为常的眼色,这样的争论他们带着每一个受灾严重村庄的村民迁居到善堂时都生过,上了年纪的自认为有阅历,不愿意争夺孩子的口粮,宁愿留在家里,小辈硬是把他们拖拽出来。
“到了。”
叔公年纪大了,进城后就换了牛车,和其他几个白髯老者一起挤在车上,年轻人徒步到城边上的善堂。
叔公看着青砖灰瓦的厚实院墙刹那间哑口无言,官兵笑道,“老人家,我们抬您进去?”
“不用。”
赵叔公连忙摆手,佝偻着腰从车上爬下来,有点不可置信道,“这是善堂?给我们住的?”
官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本县所有灾民都住这样的善堂,还有八间呢,每人每天两升米或麦子,一秤煤,七十岁上的老人或未及弱冠的孩子每隔五天都加一斤肉。”
叔公震惊不已,即使官兵故意捏着声音笑话他也顾不上了,眼底渗出些许泪光,颤抖着唇道,”
真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官吏层层盘剥,见过皇帝动辄加税,也面对过乡绅欺压,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朝廷会为百姓做什么。
小辈已经搬着行李进去了,善堂有人迎着他们带到房间安置,“盘了火墙,每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烧煤取暖,你家人少。”
“七口人就能给你们一间半,得挤挤了。”
善堂负责人推门,语极快道。
“这住的开了。”
小辈把包袱放下,在屋里走了一圈惊喜道,连地砖都带着些许温度,和室外的严寒仿佛两个世界。
“白日里火墙会冷一些,煤得省着用,不过大堂的碳火是足够的,你们可以到那边去。”
善堂负责人道,“晚上火墙会烧旺,你们试一试要是还觉得冷,告诉我们把火墙里面管道的煤灰清了就行。”
“在屋子里点煤取暖一定要留个缝。”
“你还有这个兄弟。”
善堂负责人点了旁边肩膀宽厚看起来就有几分力气的赵家兄弟道,“一会跟我去领棉被还有清理屋顶积雪的工具,每天还得麻烦你们自己扫一遍积雪。”
“这有什么。”
赵二牛拍着胸脯道,他们都是做农活的扫房顶积雪这点事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弄完了,就是家里的孩子都能做。
负责人颔,又告诉他哪里能找到管事的,脚下不停又去接下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