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四位族老果然来了,后面跟着押司,背着个箱子,里面是备好的笔墨纸砚。
少年摆了一大桌酒菜,已经自斟自饮起来。
他要把自己灌得晕乎乎的,借酒壮胆,免得紧张误事。
旁边侍候的,一水的杂役,整个柳林坡,只有小荷一个女人,她似乎在专心地练功,如枯寂的老僧。
四位族老依照传统,规规矩矩给少年作揖行礼,押司更是跪倒在地。
少年没有反应,眼睛里只有死寂,仿佛看不到人一般,又仿佛沉醉在浓酒中,走不出来。
他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抿着喝酒,每次都是浅尝辄止,沾唇就算,还紧皱了眉头,就像承受不住酒的苦,酒的辣,酒的冲,酒的烈火焚心,如灼如燎。
一杯酒,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喝完,偏偏他又喝得如痴如迷,把一脸的酡红,醉成最凄惨的颜色,比如相思不到头,比如鸳鸯失伴飞……
四位族老不能一直这样撅着腚、躬着腰,像翁仲一样傻站着。
嵇族老率先直起身子,眼眸中划过一丝杀意。
砭肤的寒意扑在少年脸上,他恰恰抿了一口酒,遮了过去。
韦族老忙攥住嵇族老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冲动。
四位族老也都直起身,交换了眼神,彼此会意:不能来硬的,他们四个老家伙联手,也无能在圣女手底走过一招。
四人只好重又整衣扶冠,抱拳作揖,齐齐大声道:
“拜见天选大将军!”
少年还是恍若未听到一般。
倒是小荷睁开了眼睛,走过来,微微墩身,还了一礼。
四位族老就势直起身,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小荷示意四人坐下。
又走到少年身边,伏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
“小——鹿——仙。”
“哪儿呢?”
少年“噌”
地站起来,四下巡顾,只见四个老头子,和一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人,顿时了无生趣地,又要坐下。
小荷忙丢给韦族老一个眼色。
韦族老站起来,大声道:
“我等就是为小鹿仙而来。”
少年看着他,眼里渐渐有了光彩,伸手握住韦族老的手,激动又谄媚地道:
“老人家,坐,请坐!”
见他们接上话,小荷又回到椅子上,闭目塞耳,像尊神。
少年却似找到了知音,话匣子一旦打开,想再关闭,那就很难:
“老人家,您可知道相思苦!
……淋漓襟袖啼红泪,
比司马青衫更湿。
伯劳东去燕西飞,
未登程先问归期。
虽然眼底人千里,
且尽身前酒一杯。
未饮心先醉,
眼中流血,
心内成灰……”
少年竟唱了起来,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