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证据是你自己送去a市警署的?”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白崇简,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震惊。他缓缓松了手,文件撒了一地却浑然不知:“你先是送去全部证据促成结案,再投案自……”
“李清麟,你是在求死。”
他俯视着李清麟苍白如雪的脸,怔怔反问:“为什么?”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么?”
李清麟却只是微笑着,答非所问:“此时的你与彼时的你,可谓天差地别。”
第一次见面……
是了,第一次见面是在a市看守所里。
那时的他浑浑噩噩,满脑子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似的小日子,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冷酷模样,其实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当然,也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这无谓人生的意义。
——他过去曾坚定不移地相信:所谓人的一生,不就是上学、考试、工作、娶妻、生子,再让自己的孩子继续上学、考试、工作、娶妻或嫁人、生子,如此循环往复么?
可偏偏就是眼前这个穷途末路的杀人犯,竟让他有生以来头一遭怀疑起了人生的意义,也头一遭……感到自惭形秽。
自己这么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地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短暂而热烈,冗长而庸俗。到底哪一种才是正确的活法?还是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正确”
的活法?
“你觉得我是变了的好,还是不变为好?”
良久,白崇简才想起该说些什么。李清麟于是又笑了笑:“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变。”
“我很普通。”
白崇简道:“和你、甚至和季老师相比,我普通得不值一提。”
“或许正是因为太普通了,你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件事,普通如我至今都无法理解,也永远都不能理解。”
“虽然不理解,可是我敬佩你。”
白崇简垂下眼帘,凝视着他:“你能为苍生立命而不惜让自己堕入无间地狱,我做不到。”
“曾死于你手之人,无一不该杀。过去的我绝不可能赞成你的做法,如今我明白了——法律,非但解决不了所有的不公,甚至解决不了大多数的不公。”
他昨晚连夜未睡,不是因为忙于“直播事件”
的善后,而是看了一夜京城传来的,李清麟迄今为止的所有电子卷宗。卷宗里不但有杀人的所有细节,还囊括了这些人曾犯下之罪的全部证据——在现有的法律体系下,每一个案子的证据,都足以让那些本就罪大恶极的“受害者”
被判处极刑。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因为破坏法律而遭到应有的惩罚——直到,李清麟这个“法外制裁者”
的出现。
这是为什么?
“法律不负责伸张正义,只负责维持底线和秩序。”
他曾对总统如是表明心迹,同时也表明了自己对秩序的忠诚;可若法律面前无法人人平等,有些人就是能凭借地位和特权凌驾于其他人之上,以至于连最起码的“底线”
都无法维持,这样的法律,要它何用?
“所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崇简定定地注视着他:“为什么不逃?”
“我本该死于半年之前。如今这些苟活的时间,不过是偷来的。”
李清麟的神情却很平和:“我早就该死了。”
白崇简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李清麟,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我一定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