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处偏僻外加与世隔绝、消息滞后,相对于近期外界的“腥风血雨”
,看守所仿佛一个简陋版的世外桃源,反倒给了李清麟难得的清静所在。
法院的传票是三天前到的,预计开庭时间是在一周后的上午十点。前来送达传票和检察院起诉材料的法官助理是个二十几岁的女性——第一次精神鉴定那次,也是她作为法院方面代表到场的——好奇且花痴地对着他那一头雪白的碎看了又看,一边享受着这诡异的“视觉盛宴”
,嘴上则公事公办地问:“开庭那天将有三十几家媒体参与同步转播,对此你有什么异议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任何一个出庭的犯罪嫌疑人都绝不会希望自己受审的画面在全联邦公众面前公开。好在李清麟听了之后,也只是很平静地答道:“没有。”
法院的人离开之后,这里原本“安宁”
的假象就如同被强行突入的锥子凿开的玻璃一样,瞬间破碎。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可向来谨小慎微的所长张银山还是将他从八人间转移到了位于地下的单人间,并且特地安排了四名管教以“保护”
之名行时刻监视之实。
当然,李清麟也并不在意他们到底怎么折腾。
大概是受了上级指示,市里最好的专家又来了一次,照例走程序似的笑眯眯问一句考不考虑接受化疗,然后在被拒绝后留下一大堆昂贵的进口药扬长而去——
如果看守所里其他患癌的犯人甚至社会上普通的癌症患者知道这些药全部免费这件事,估计会气到原地去世。
“平静”
的日子过了没两天,联邦安全部长萧衡就亲自来了这里。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白崇简:后者的脸色比铁栏后的嫌疑人还要惨白,不过见面之后也什么都没说,一以贯之地保持安静。
最先开口的是萧衡本人。这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刚一坐下,就直入主题道:“是总统先生托我来看你的。根据专家们会诊反馈的结果,你的情况属于单脑瘤,目前尚未出现扩散情况;鉴于你不同意保守治疗,我们建议你接受开颅手术。”
李清麟轻轻笑了起来,并不做出任何回答。
“以上只是建议,你可以不采纳。”
萧衡权当他是空气,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但是,下面这件事请你务必配合——”
“不要搅进索多玛犯罪集团的烂事,开庭时请务必向法庭据实陈述,不得歪曲、夸大事实。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你全程只以‘是’或‘不是’回答公诉人和法官的问题。”
“萧部长这是在命令我么?”
李清麟安
静地听他说完,才微微一笑,反唇相讥:“还是说,你们想干预司法?”
“少跟我扯政*治正确这一套,我不吃这个。”
萧衡冷冷道:“事情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犯罪问题了。李清麟,我相信以你的双商,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做出这等逆势而动的蠢事。”
顿了顿,他又道:“检方不会起诉你有关索多玛的任何罪名的,你死心吧。”
“哈哈!”
李清麟好笑道:“我还会求着司法机关治我的罪不成?”
“正常人确实不会,但你不一样。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什么都干得出来。”
萧衡不客气地截口道:“因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为了心中执念肆意残忍虐杀他人、无视律法铁条、道德规则乃至世间伦理的疯子。”
李清麟脸上笑容不变,神色居然也十分和善。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前者这堪称恶毒的评价,甚至有些享受其中的意思了。
“你若真想借此机会‘举世闻名’,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方式,为什么偏要揽下索多玛的那些滔天恶行?我们可以给你……”
萧衡还想继续劝解,却被李清麟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事到如今,难道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萧衡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不是你做的,你即便顶罪也没有用,法律不容儿戏,明白么?”
“总要有人来担这个责任。”
李清麟悠然道:“不是我,难道是你?或者华总统亲自来?”
“你……孺子不可教也!”
萧衡气结。然而气归气,他也明白李清麟说的全是大实话:除了眼前这个人之外,整个联邦都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比他更适合承担下迄今为止所有的罪责了。
如果不是……
“我说过了,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他犹自心虚地反驳,“你只需管好你自己的事,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安心接受法院审判,也就够了。”
“以上都是华总统的意思,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