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影想要解释,却被福桃儿抬手按住了:“阿娘,我救过主子,他与我这铺子,如今生意尚可,足够养活自己也别无所求了。”
“呀,妹子,我瞧你这食客一茬接一茬的。这一个月下来到底挣多少银子。”
梁氏话锋一转,又插了进来,“别是瞧不上那百余两的聘单吧?”
这个问题福大娘倒也没制止,反倒也在旁竖了耳朵候着。
“叫嫂嫂笑话,上个月刨去材料伙计工钱也就是挣了七两银子。”
福桃儿随口淡淡地扯了个慌,对于老爹不在的福家,她已经看得很透彻了。
“嗐,早说你这傻妮子,做面点太实在。你若同旁人放一般的料,恐怕十两银子跑不了的吧。”
梁氏撇嘴,一副烂泥扶不起的不屑样。
“行了,那个聂平明儿叫他到咱家去,你亲见见了再说。秦婆子的聘单为娘便收下了。”
福大娘拍了板,全然没有顾忌女儿的面色,起身便要朝外走去。
就在福桃儿要说清时,院外忽然传来一记惊呼,是秦婆子的声音。
自西北凛冬阔别,到京城仲春再见,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吧,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梦魇了愈发清晰的男人竟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你倒没有跟他在一起嘛?”
唐晔扛一把簇新的长刀,其上雕刻繁复的梼杌密纹,弯弯的刀尖直压在媒婆的项侧。
这个男人,如今在她眼里直如恶鬼修罗。若说在西北王廷,已是年深日久的麻木。可这短短数月的正常生活,又叫她很快适应了人间。
他不是被软禁在鸿胪寺外的番府里吗,是圣人亲自下的令,叫重兵把守,非召决不许踏出一步的吗?
“阿娘,这是我在平城的旧友,他是个武人,又惯爱玩笑的。”
为了不伤人命,福桃儿只能强笑着,希望他能先放不相干的人离开。
“这些人来给你说媒?”
唐晔的面容消瘦了许多,只是那双眸子里的野心和杀意不想掩饰时,到如今也没有散去多少。
秦婆子在他刀下吓得僵住,已经抖成了筛糠,就连稍远些的梁氏和福大娘也是骇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得朝福桃儿身后躲去。
“晔哥……”
为了不叫这处见了血光,她强自镇定地,说出他最喜欢听的称呼,“许久不见,咱们也该叙叙旧了。”
其实骨子里,却也是怕得厉害。
长刀入鞘,堪堪带落了秦婆子的一截头发。“快滚!”
他的眼睛始终一错不错地盯着院子正中的女子。
她离了西北,卸下了皮毡羊裘的贵人装扮,一身荆钗布裙,却反倒瞧着神采更亮了些。
话音刚落,三个妇人跌跌撞撞地便冲了出去,连回头都不曾有的。倒是鹊影,在她急迫的催促下和再三保证之下,才不情愿地朝外头寻阿沅去了。
“你也退下吧。”
唐晔朝身边跟着的侍卫吩咐了句,院子里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到了这时候,再没旁人顾忌,福桃儿心底的厌恶恐惧尽数涌了上来,让她几乎有些想吐,更想推了门,不管不顾地朝街上跑去,能跑多远就多远。
只是,这些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当男人将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时,她几乎是认命般得没有动弹。他的模样并没怎么变过,还是那样剑眉星目,甚至穿了士族的宝蓝绸缎,束了玉冠,竟瞧着多了些倜傥不羁的意味。
可福桃儿看得懂,他眼底的寒意,比从前还要冷冽三分。
“你不是想要我陪葬么,今日要杀了我吗?”
她被迫抬起脸颊,迫着自己不退缩地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