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聽神命,示察不祥——」
「太一流光,以滅萬凶——」
「魂祭天罡陣,起。」
天地之間兩道金光乍亮,刺得所有人眼睛一痛,而後金光減弱,仔細看去,頭頂十寸有一道類似陰陽八卦陣的金光陣形,腳底對之平行的一面相反的八卦陣緩緩浮出地面。
兩扇陰陽盤在緩緩轉動,上盤下降,下盤上升,待兩盤歸位時,就是惡魄被絞碎之時。
但這陣型耗費靈力時間,需得三十六時辰,整整三天才可歸位啟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如此費力又殺氣騰騰的陣法。
燕無渡蹲在一邊,偷偷往嘴裡丟了個花生,不禁同情那個被當成自己的倒霉蛋,裝誰不好非要裝自己,結果落得個絞殺神魂的下場。
王婆熱情的給干元宗的弟子們端湯送水,「仙長們辛苦了,嘗嘗老婦的手藝了,放眼整個孽城,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家!」
弟子們抱著一碗紅蘿蔔燉師弟,手足無措地拒絕,「多謝王夫人,但門派規定不能吃黍米五穀,更別說肉了,這是嚴重的破戒,回去要被責罰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燕無渡聞言跳出去,「等等等等,我不是他們門派的,我吃我吃!王夫人的一番好意怎麼好推脫呢。」
他現在內里不過一介凡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緊張和勞頓,現在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再不進食恐怕就要餓死當場了。
王婆一見是道昀老祖身邊的那人,雖然長相醜陋駭人,但貌似與道昀說的上兩句話,於是喜笑顏開好生款待,將他迎進膳廳,叫了一桌子菜。
燕無渡趁著楚北岌監視絞魂殺陣的空擋,胡吃海喝擺出要生吞一頭牛的氣勢,直接幹了兩隻炙鵝,三尾紅燒魚,一大個醬豬肘,和三盤色味俱全宛如蓮花開於盤中的酥點。
他翻著肚皮,餮足長嘆一聲,「活過來了!」
王婆趁機上前說兩句畫好,「這位大人,看您同道祖交好,能不能求您一事?」
「請說!但有所求,必赴湯蹈火。」
正反是動個嘴皮的事。
王婆討好地湊近,好聲好氣商量,「是這樣的,老婦我有一獨子,自幼喪父,我將他心肝般疼大的,近日就要成婚了,若有各位仙長在此見證,那必定是小兒天大的福氣呀。」
「成婚?好事啊,與我說做甚?」
「就是希望大人和道祖以及眾仙長們說說,可否參加小兒今夜的婚宴。」
吃人嘴短,燕無渡一口應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出去跟楚北岌訴說原委後,沒想到他一口答應,「可以,就當看熱鬧了。」
燕無渡都沒想到他這麼爽快,「你答應了?」
「不然呢?你不想?」
「不……」
燕無渡心裡說不出來的詭異,民間傳統多有禁忌,八月十八,三娘煞日,迎親嫁娶無男女,寡婦不成雙。
況且夜間設婚宴,恰逢月圓,就連冥婚都沒有這般陰間。
要說王婆怕楚北岌一行人先走了,提前設宴,想留著仙長圖個吉利見證,但也不必這麼急,絞魂陣後邊還有兩日呢,只怕有一種情況,要麼王婆,要麼那未曾謀面的王氏夫妻兩人,三人有一個活不到三天之後了。
王家家僕眾多,不消一會就將紅燈籠,紅綢緞高高掛起,紅燭搖曳,大大的血紅的喜字張貼各個角落,傳菜切肉,擺桌布凳,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有照顧弟子就坐的,有商量儀式進度的,更有斥責小廝做事不仔細,衝撞貴人的。
孽城南通北往,地處中樞,交通便利,故而城眾人大多行商做生意,富可敵國,王家更是其中翹楚,王氏家主死後,王婆獨自攬下丈夫留下的爛攤子,一人照顧有缺陷的兒子,還要兼顧家中生意,十分不易。
但王婆確實是個有手段的女人,在一眾男人駐紮的鹽商行業扎穩腳跟,成了孽城人人稱道的富。
只可惜大把銀子花出去了,給唯一的獨子治療風癱加先天的愚痴之症,仍然沒有任何好轉,近些年反而情況急轉直下,連站起來都難,只怕是熬不到明年春節了。
王婆無法,只能趕緊讓兒子娶個媳婦,期望生個正常孫子繼承家業。
在王婆獨子王家寶和媳婦章心悅出來後,那股詭異的感覺更甚。
天色漸暗,白日還能算得上熱鬧喧囂,喜慶非凡的王家,現在看上去一片陰詭,血紅色的燈籠映照著兩個人的臉頰,像集市里任人挑選的豬肉。
王婆熱情像眾位賓客介紹,「這是我家獨子,犬名王家寶,這是我兒媳婦,章心悅!問仙長們好呀!等著幹嘛!」
「仙……仙長好……」王家寶如同三歲小孩咿呀學語一般,手肘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朝外拐。雙腳內八下蹲,不住地打顫,好像光是站起來就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嘴角控制不住一下一下地抽搐,整個人萎靡而毫無生氣。
「仙長好。」章心悅一開口,忍不住泄露了一個哭腔,聲音也沙啞了,相比身邊痴傻呆滯的丈夫,她悽愴悲涼的面容顯得出雨中芙蓉那樣美麗驚人。
相比她的美貌,在做的寬大的婚服下面,高高隆起的肚子更令人矚目,即使刻意含著腰駝著背,依然令人無法忽略只怕是八九月大了,即將臨盆的樣子。
王婆對她大喜之日哭哭啼啼的態度極為不滿,但礙於人多,只好背後狠狠地剜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