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岌看著他的背影罵了一句,「蠢貨,你腦子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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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薛衍成到處亂跑,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趙立序將他的手腕跟自己的綁在一起,以便時時將他看住,可謂犧牲頗大。
兩人互相看不順眼,薛衍成的拳頭還沒從嘴裡拔出來,只能怒視著他,說不出話就用眼神進行辱罵。
但他已經無暇與薛衍成針鋒相對,招魂失敗,王家無一生魂,就說明前面發生的種種不過是做戲。
那演下這場戲的目的是什麼呢。
趙立序看向外面沸騰的人群,在看著死相慘烈的章心悅,招魂失敗被反噬重傷吐血的干元宗弟子,和無數張錯愕的臉。
讓人唾棄的王家母子此時深情逐漸呆滯,仿佛傀儡被抽去牽引的線,變得木製靜默。
答案似乎逐漸浮現出來。
先是王家瘋狗被燕無渡奪舍傷人,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燕無渡,以為是衝著他來的,但事實是王家這一整個事件,都是借著燕無渡的旗號將楚北岌吸引過來。
楚北岌一至,立刻將消息傳的十萬八千里遠,所有人都慕名趕來,將人群聚集。
恐怕背後操縱者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衝著楚北岌而去的。
趙立序看向師尊所在的方向陷入沉思。
為神者通明萬物,況且楚北岌出身桑歌王室,不可能看不出王家這齣小把戲。
那幕後那人想要的是什麼呢?楚北岌將計就計的目的有是為何呢。
趙立序與師尊相處八百年,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生怕行差踏錯,做事從來都是小心揣摩他的意思,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摸透他的性子。
石室里那道背對著他下棋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漸湮滅,他越來越看不清了。
所有人彷徨地看向楚北岌,仿佛他是唯一的主心骨,但他的臉色十分駭人,觀者為之一驚,紛紛別開臉。
王家上到當家王婆,下到端茶送水的小廝,紛紛陷入呆滯,緊接著爛泥一般摔在地上,是失去牽引線的傀儡。
弟子無頭蒼蠅般亂轉,巨大的變動讓原本專心列陣的人走神出現裂縫,魂祭天罡陣,困獸陣,以及地域禁制紛紛破除,亢奮的人群一涌而入,如江水漲潮般。
民眾紛紛跪地虔誠拜見,楚北岌不為所動,只盯著虛空,「還不打算出來嗎?這場無的戲碼我已經看得很累了。」
白衣翩然自一輪銀月下走來,扛著八尺大砍刀,刀上飛揚著朱字黃符,渾身青鏽,正簌簌往下落,他嘴裡吊著一截狗尾巴草,吊兒郎當道:「楚北岌,我親愛的師弟,好久不見。」
眾人驚呼:「燕無渡!」
「他回來了!那個魔頭!他回來了!」
薛衍成看呆了,震驚地喊了一聲,「爹?」
見了鬼了,這個是他爹燕無渡,原本那個在九重地獄對他展開一系列毒打,還強迫他扶老奶奶過馬路的人是誰?
燕無渡吐掉狗尾巴草,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小畜生還知道有我這個爹?你站在他們那邊做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滾過來!」
這語氣!很燕無渡!
薛衍成下意識地往他那邊走,「你是我爹,那原本那個……」
燕無渡,「還原本那個?你見到一個人就叫爹?我要你這便宜兒子有什麼用,當年剖給你的金丹至少可以讓你一步登天直奔大乘期,你居然還那個是你親爹都看不出來?!」
這語氣!這神態!
薛衍成大大地上前一步,與其相認,「爹!我認出來了!你才是我爹!」
他的步伐帶得趙立序一個踉蹌,薛衍成直接拖著這位拖油瓶一路飛上房檐,抱住燕無渡的腿,「爹!我的親爹!我被他們欺負的好慘啊!你幫我報仇雪恨!」
燕無渡一臉嫌棄地將他推來,「我沒你這蠢兒子。」
趙立序當機立斷割下將兩人手腕相縛的靈索,一個越身跳下是非之地,心想:要死別拖上我。
因為人群里有兩個人怨氣比鬼大。
一個是不知道被誰惹了,本來就不爽的楚北岌。
一個是啃著雞腿立志做一個飽死鬼,結果被月下白衣震驚到忘記下咽的「青詭」。
他是燕無渡,那自己是誰?燕無渡本渡在風中凌亂,
月華如練,白衣勝雪,人稱「鬼中仙」那人收起對待薛衍成的惡劣態度,笑問楚北岌,「師弟當年騙取我的信任,最後卻竊我神骨,設計讓我屠殺桑歌王室,令我墜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會再回來?」
眾人譁然。
人人稱道楚北岌神骨天成,是救世神主轉世,救蒼生於危難,憐憫眾生悲苦,故而不願成仙化神,要與萬萬民眾共擔生而為人之苦,在所有人眼中是不可褻瀆的神。
而信徒們心中一塵不染的神竟然是竊取他人神骨而成的。
而這被竊取神骨的人,居然是八百年前人人喊打,為禍蒼生,在修真界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的燕無渡?
但楚北岌在人間建立的可信度不是一般人可以磨滅質疑的,群眾不忿抗議。
「胡說八道!道祖不願成神也要守護蒼生八百年,怎麼可能是偷了你的神骨!」
「就是!上輩子就興風作浪,死了也不肯給蒼生一個寧靜!」
「道祖若竊你神骨只為代替你飛升,為何當年天梯降下他卻不肯上去!你在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