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詔大笑出聲,正愁找不到機會將楚北岌拉下馬來,誰想料他自取滅亡,與燕無渡廝混在一起。
若是讓天下人知道被他們捧上神壇的道祖與滿身殺孽死有餘辜的魔頭在一起,這將是多大一齣好戲。
來者再次開口,「我要你幫我個忙。」
薛詔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狂喜之中,「但說無妨!」
「殺了燕無渡。」語氣平靜地仿佛在說收拾掉地上破碎的杯盞。
薛詔臉色變得陰晴不定,「你瘋了嗎?殺了燕無渡我們就少了一個扳倒道昀的籌碼?你這是在作繭自縛!」
他鎮定自若平視回去,「我要你,立刻,殺了燕無渡。」
仰起臉的動作讓檐帽脫落,薛衍成原本尚顯稚氣的臉在此時變得陰譎難測,望而生寒。
他是由燕無渡創造出來的,相當於一個衍生體,衍生體無法對本體進行攻擊,否則會遭到滅頂的反噬,所以他只能大費周章地借刀殺人。
薛衍成勾起嘴角,推開猶豫不決的男人,「你要是不即刻履行我的命令,我會讓你幾百年殫精竭慮布下的棋局功虧一簣,反正我一條賤命,搭上薛家幾萬年的榮光作賠,再值得不過了。」
他走上前,拿起桌上那隻紫砂茶壺,它粗糙,廉價,在一眾珍奇異寶,金碧輝煌的大堂里顯得格格不入,據說是薛詔亡妻所留,即使並不貴重,但格外受其鍾愛。
真是深情呢。
薛衍成細細打量著,滿臉動容,下一瞬,他神色如常將其摔在地上,紫砂粉碎炸開。
薛衍成毫無意味地笑,「可以試試看。」
隨後,薛衍成走進瀟瀟大雨里,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除了破碎一地的砂壺碎片。
薛詔愕然。
早在他答應與薛衍成合作時就該意識到,對方是一隻會隨時反咬一口的毒蛇,他以為捏住薛衍成的七寸,對方可以任自己操控,殊不知到最後,自己才是那隻被捏住七寸的困獸。
或許薛衍成忽然的反目不是沒有預兆的。
早在薛家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虐殺與侮辱,他仍跟條沒骨頭的狗一樣回頭搖尾乞憐。
早在靈力低微,卻仍能憑藉殘暴的手段在吃人的九重地獄活下來,並一步步殺到至高掌權者的位置。
早在明明對自己這個罪魁禍恨之入骨,卻還是為了共同扳倒楚北岌,對他跪拜,諂媚,將姿態放到最低。
有時候薛詔也不明白,明明知道對方狼子野心,卻為何還是與他共謀。
興許是將他踩在腳底的愉悅,興許是被他卑微低下的態度取悅到了,竟無意識一步步走入他布下的,明晃晃的陷阱里。
薛詔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人可怕至極,因為他是為了達到目的,連自己都可以出賣的人。
*
月神山,干元宗。
石室靜謐無聲,連牆上的燭焰都不曾跳動一下,只有棋子碰撞的聲音。
「啊,我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