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岌大概猜出他不開心的地方在哪了,他思忖了一下,選擇坦白,「其實早上表彰那事是我故意氣你,在你走之後我就跟長老直說了,要麼一起接受表彰,別單獨拎一個人。」
燕無渡大笑著拍他的肩,「那老頭豈不是氣死了,你這麼當眾冒犯他,他沒揍你嗎?」
「挨了一下,不過還行,能接受。」
燕無渡笑著按了一下他被踹了一腳的腰,楚北岌下意識要反罵一句,一腳把他踢下去,但看在他快走了的份上,忍著沒發作。
楚北岌想起他尚未成人,獲得神智之前在宴見月身上看到的惡意,既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手,那麼讓燕無渡離開干元宗是最好的選擇。
他破天荒地平靜說道,「你還俗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你這人怕疼怕累好熱鬧,還俗更自由些。」
燕無渡有些訝異,「奇了怪了,狗嘴裡居然還能吐出象牙來了。」
楚北岌咬死後槽牙,閉了閉眼,選擇忍了,依舊平靜地,好聲好氣地說道,「興許你離開不久,我也不修道了,可能會跟你一起還俗。」
燕無渡其實並不意外,因為楚北岌對修道一事本就沒有什麼興,不,準確來說,除了喜歡跟他一起下山瘋,他對其他任何事都提不起興的樣子。
燕無渡連聲拒絕,「快別了,你可是修真界之光,正道楷模,神主再世,你要走了,那群老頭不就失去信仰,跪一片求你別走。」
楚北岌好似特別討厭這種神主再世的說法,他好不容易獲得神智的初啟,卻被冠上另一個人的名義,讓他專心修道,拯救蒼生,好似他不是一個人,而是承載所謂神主的容器。
見楚北岌冷臉瞪過來,燕無渡連忙賠禮道歉,「別生氣別生氣,回來給你帶糖葫蘆。」
「你要下山了?」
「對,」燕無渡跳下台階,朝他揮手,「最後一個任務,先走啦!」
火燒桑歌,這個任務要論起難度來說,只能算是「地」級任務,因為靈氣復甦到現在,已經無限接近鼎盛,傀儡作為違背陰陽的產物,被靈力壓制,如今就如同爛泥一樣癱在路邊,徹徹底底地失去了神智意識。
只用一把火將其燒盡,甚至無需動用任何靈力和功夫,就能完成任務全身而退。
也不用怕火勢會禍及誤入的人,因為這裡早已淪為死寂之地,沒有活人敢踏足這片鬼城。
一根火摺子亮起,漆黑的桑歌王城亮起一點星火,燕無渡盯著火心的藍焰,忽然有些感慨,他來到干元宗出使的第一個任務是將楚北岌帶回干元宗,最後一個任務也在桑歌,火燒王城,成就他的大道。
火星落下,燕無渡看也沒看一眼,默默轉身,身後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燒聲,是傀儡的慘叫。
行至大街上,燕無渡從攤主手裡拿了四串糖葫蘆,一串自己的,一串宴見月的,一串楚北岌的,還有一串給容祈。就當餞別了。
他剛回到門派,容祈一個飛撲上來抱住他,「師父,你真的要走了嗎?那誰來教我修道呀!」
燕無渡摸著他的頭,「不是還有你師叔嗎?他一定會好好教導你的。」
容祈脖子一縮,看了看楚北岌的臉色,確定是教導嗎?度還差不多吧。
燕無渡向宴見月行了一個大禮,伏跪在地,「師尊對徒弟恩重如山,徒弟不敢忘,往後還有用得上徒弟的地方,定義不容辭,我只是脫離干元宗,您還是我師尊。」
禮畢,起身,燕無渡好似從宴見月眼裡看見微不可聞的愧意和哀傷。
燕無渡沒看懂,但也沒放在心上,只一一拜別眾人之後,回去收拾東西。
剛走近房門,幾個弟子前來報告,「燕師兄,掌門方才有令,要給師兄你舉辦一個歡送儀式,還有一些話要好好囑咐你,但現在忽然被各大仙宗造訪,脫不開身,你先在這裡等一會。」
燕無渡應下,放下收拾好的行囊,坐回桌前,百無聊賴之下撐著臉發呆,時間一久居然睡著了。
他是被人搖醒的。
從未見過楚北岌這麼慌張的時候,他捏住他小臂的手指都在抖,聲線也有些不穩,「快跟我走。」
燕無渡莫名其妙地笑了,「什麼呀,走哪去,宴見月好不容易對我上心一回,給我搞了個什麼歡送會……」
楚北來不及多解釋一個字,定定地望著他,「你信不信我!」
燕無渡愣住,片刻後才找回嘴,「我信啊。」
楚北岌斬釘截鐵道,「那現在,跟我走。」
第48章
回憶(11)
楚北岌絲毫不手軟地打暈看門弟子。
燕無渡還沒搞清楚情況,看著倒地不醒的幾人,訝異道:「你幹嘛,忽然打人幹什麼?你不怕宴見月揍你。」
楚北岌沒有回答,悶著頭拉著他往山下沖,燕無渡踉踉蹌蹌在後邊跟著,一個勁地追問,「到底怎麼了?你到時說一聲啊,光拉著我向前沖算什麼啊!」
他回頭,雙目猩紅地看著他,「既然要跟我走就別問那麼多。」
燕無渡愣住,不知為何,楚北岌這種態度給他一種再不離開這裡,就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的直覺。而這直覺,或許和宴見月有關。
二人持劍一路掃清障礙,將看守的弟子打傷在地,而後離開干元宗,燕無渡被拉著趕路間,回頭看了一眼生活許多年的地方,忽然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