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太笨。”
风翎嘿嘿一笑,像是真把此话当作了夸奖。
当天空的颜色由深蓝逐渐转为墨色,二人终于回到了江府。
苏羡在一桌备好的饭菜面前神色平静地等待,身后的竹影嘴角依旧向下撇着,眼泡微肿。
江涣看到这般情形,又见梅香依旧未出现,心下已有几分了然,并未提起,只一直为自己实在归来的太晚而表示歉疚。
“我听闻夫君之前在信州曾有妻室。”
苏羡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生硬地抛出一个话题。
江涣被问得怔愣一瞬,不知夫人何意,口中的食物像是黏在了嘴里,他费力地吞了下去,“确有此事,只是她身体不大好,很早便离开了。”
“实在令人惋惜。”
苏羡语气中带上些叹惋,面上表情却无过多波动,“姐姐离开时,可有给夫君留下什么?”
她可是得知了什么,正在试探我的身份?
江涣无法看透夫人的意图,心上如被绑上一根丝线,颤颤巍巍逐渐吊了起来,手中的筷子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声音依旧温润,将问题抛了回去,试图争取更好地理解出题者的用意:“不知夫人指什么?”
“夫君不必紧张。”
苏羡唇边泛起一个浅淡的笑,“今日我回家去,才知梅香家中来信说她母亲生病,她急急告了假回去。我心中感怀,一时想远了些,人食五谷难免病痛,我自小体弱,若是哪日一病不起……”
“夫人怎好端端说这些?”
“只是想想,但想到万一有这样一日,不免惶恐起来。”
苏羡以手抚胸,试图做出西子捧心的效果,“我若离去,留下身后许多人让我挂心……”
苏羡是在做戏,将三分忧演做了七分情,但假话中又掺着真。
当她发现任务的问题,得知了莺已死,枭大概也无需为这个任务负责,最初钓在脑袋上的胡萝卜突然变成了塑料玩具,她想到了离去。
她在院中那方池塘前坐了半日,手里握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竹影给她做的玩偶,另一样是一个荷包,竹影说这是梅香最珍惜的东西,问能不能给她寄回家去。荷包里的东西奇奇怪怪,有包糖块的油纸,有干掉的蜜饯,还有干枯到一碰就碎的花瓣,碎屑沾满了荷包内壁。
她认出了这些东西。
她看着缤纷的鲤鱼在那方小小的池塘中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去,脚旁是趴着的补丁,阳光晒在它的背上,黄色的绒毛散发着温暖的光,它懒洋洋的闭着眼,尾巴尖不时摇摆着打个转,激起细细的尘土飞扬。
这个任务便到此为止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讲。
她不想再知道江涣究竟有何异,这样也不必再往后进行。
不再深究,就不必了解,不多了解,便不生牵绊。
她终究是要离去的,她不属于那个组织,也不属于这里,她需要给自己想一个去处。这本该是一个潇洒的决定,可想到只有丁点大的竹影和补丁,她们和手中的荷包一样,不知不觉中在她心里埋下种子,枝蔓相连。
江涣听着她的话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雪地上那片温热喷涌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