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着一口气,飞到峨眉脚下,再见熟悉的平湖,裘芷仙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顿时提不上力,跌入了湖中。
在水中沉浮了一阵,裘芷仙奋力爬上岸,抬头看向了远处的金顶,本该金光浮跃的金顶此刻染上了一层晦涩,另一边的山谷中,更有血光冲天,看方位正是黑白龙涧所在,龙涧之后就是凝碧崖!
裘芷仙想要起身赶去,此刻却是没有一丝力气,只好绝望地伏在地上,看着风云激荡。绝望之中,她的心慢慢静了下来,耳边隐约想起了剑鸣,裘芷仙不由轻声问自己,“我裘芷仙还有资格做七修剑主吗?”
回想当初,为除魏枫娘,她是那般的果决,不惜一切。
可师文恭不是魏枫娘,她对他有过厌恶,有过回避,却绝谈不上恨,更何况,他当时也是被算计之人,她救他时,心里也是期盼着,她能帮他除去魏枫娘。
从一开始就没恨过的人,是要怎么下得去手呢?
再回想师文恭入风雷禁制的前一夜,想起师文恭的话,裘芷仙的泪水不由滚滚而下,是不是当初他就预感了,所以,才说下那句话。
“芷仙,若有这一日,你能为我长啸一声送行,我便也满足了。”
这才是师文恭,不是吗?
裘芷仙缓缓伸出了手,张开五指,向着天际道,“好,我当长啸一声送你……”
刹那间,天波崖深处响起一声悲凉剑鸣!
二十年后……
又是一个中秋,开封城一处院落内,几个小孩正围着一名文士听故事,故事偏是讲到最惊险处,戛然而止。
小孩们自是不依不饶地问,“后来呢?那个裘芷仙拿到七修剑了吗?”
中年文士摇摇头,脸上虽是笑,眸中却尽是伤感,“自然是拿到了,最后蜀山派和诸位剑仙打败了血魔,此后,天下又过了二十年的征战,才有了如今的太平,也有了你们的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过啊,现在还不是在打仗吗?蜀山有那么多剑仙,为什么不帮忙打仗呢?”
“笨蛋,那是剑仙,剑仙是好人,不会杀凡人的。”
“谁说剑仙是好人?许飞娘还率领鬼兵斩龙脉呢!”
“云从,你又在跟他们胡说什么?”
一名面容姣好的妇人从厨房里端着瓜果出来,轻斥道。
小孩子见是有吃的,纷纷围了上来,妇人把果盘举得高高的,“你们要是出去胡说,可就都没得吃。”
“我们不说,我们不说。”
这几个小孩纷纷摇手,眼中满是天真。
那妇人叹了口气,小孩子的保证哪能作数,也就只能是哄得眼下了。
待到那些小孩做鸟兽散,妇人才又瞥了中年文士一眼,“你啊,再同坊里的孩子说这些,我们可就真待不下去了。”
中年文士叹道:“胡先生病重,被官家准许归了南方,我对开封到也没什么留恋了,南姑,这些年都是为难你跟着我,眼下,你可有什么想去的?”
院落中的两人正是昔日的蜀山弟子周云从和章南姑。
回想年少时的意气之争,再到后来经历的种种波澜,章南姑只觉时光匆匆,过往的自己何尝不是不懂事的小孩,看了眼天际飘过的云,章南姑道:“虽说天下大定,但毕竟龙脉毁损,只怕大宋王朝,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云从道,“帝星只是帝星,天下终是有德者居之,千年后,若真如许飞娘所言,必有先兆,说不定真会出个草莽天子。”
“草莽天子?汉祖刘邦不算草莽天子吗?”
“刘邦出身亭长,家中再怎么没落,好歹也是个下士,岂能算草莽,我说的草莽,是真正从平民中来,弄不好还当过乞丐、流浪过江湖的那种。”
“又在胡说了,历朝历代,岂有这样的天子?这样的人,便是上去了,也不能约束手下,历代义军皆是如此,黄巢也不例外。”
“从前没有,或许以后会有,你若不信,我们去找找?”
“去哪里找?”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