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事先知道此事,那么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变得不一样了……
“你不过就是朕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知道那么多?”
皇帝的目光充满怨怒。“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对皎皎那丫头有了私情,倘若你事先知晓此事,泄露出去,朕的全盘计划就都毁了!”
“所以,”
徐空月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与自己无关之事,“陛下您根本就不曾信任过臣。”
“从那时起,臣就想,臣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根本不信任臣、还处处堤防臣的君王卖命?”
他的目光悠悠落到皇帝身上,不紧不慢,闲庭信步一般,“您这种君王,见不得臣子功高,更受不得有人出生比您更尊贵。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偏偏还认为自己是绝对的正确。”
“微臣虽然愿意做您手中的刀,可微臣也极其惜命,总会想着,如果有朝一日,您手中的刀落到了微臣的脖颈之上,微臣又该如何?”
他的目光轻飘飘的,又落到了一旁的谨贵妃身上,“所以微臣就想着,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微臣先下手为强好了。结果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谋害皇帝是滔天大罪,可如今在他的嘴里,不过就是一句轻飘飘的“先下手为强”
。皇帝深恨,他明知道徐空月的野心日益增长,也早已留下后手。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胆大如此,甚至勾结谨贵妃。
他狠毒暴戾的目光一扫谨贵妃,寒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他身居高位,对自身安危很是看中。在选定谨贵妃之前,早已将她的身份来历翻了个底朝天。
她不过是苏杭一带的穷苦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女儿又有几分姿色。恰逢宫中采选,她便被选入了宫里。她身世清白,与朝中大臣几乎扯不到半点关系。更别提是与徐空月了。
皇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有什么能勾结在一起的理由?
“算不上什么勾结。”
徐空月的目光依旧平淡如水,仿佛他所做的不是什么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恶行,而是再正常不过的闲聊夜话。“不过是娘娘不喜陛下突如其来、别有用心的恩宠,而臣亦不喜陛下时不时的试探。”
皇帝猛地想到了什么,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悍戾震惊。
“朕知道了,你做下这种事,就是为了给南嘉报仇!因为皎皎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你身上,还当着你的面从宫墙上跳了下来,她宁愿死,都不要再受你的半点恩惠。”
他的话仿佛终于触到了徐空月的逆鳞,他眉心微微蹙起来。望向谨贵妃,“他为什么还有力气说话?”
谨贵妃眼中含着泪,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她几乎夜夜难寐,时刻提心吊胆。此时听徐空月问来,她茫然又无助地摇着头,“我不知道……”
皇帝却仿佛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坐下这种事,皎皎就会原谅你吗?比起朕,说不定她更恨的人是你!因为倘若不是你,她现在还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做着她骄横任性的小郡主!你对她来说,就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徐空月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他狠厉的目光的让一旁的谨贵妃也忍不住倒退一步。
而皇帝仍在说:“你以为你杀了朕,就能抹去你双手沾满的血迹吗?你根本不能!皎皎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话还未说完,徐空月已然抓住旁边放着的一碗药,狠狠灌进了他嘴里。皇帝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全靠心中的怨恨支撑着,根本无力推开。只能拼尽全力挣扎着。
一时间,龙榻之上一片狼藉。
谨贵妃死死捂着唇,眼眸之中满是惊惧。她不断后退,直到脊背靠到殿内的柱子上,才恍然找到了依靠,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而徐空月灌完一碗药的时间,仿佛就已经平息了所有的愤怒。他轻描淡写地将碗重搁回桌子上,甚至有空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得脏乱的官袍。
皇帝被呛得咳了很久,才稍稍平息下来。而后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徐空月,仿佛要将他挖骨剜心了才能罢休。“早知今日……你会……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朕……朕当初就不该留着你!更不该……将你送到徐成南的府上,让他将你好好……好好抚养长大!”
徐空月的神情微微怔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微微笑道:“原来是你。”
“对,就是朕!”
皇帝猛地爆出一连串的咳嗽,可这次再无人问切关怀。他盯着徐空月的目光里,除了仇恨,还有满满的快意。“徐延……徐延他口口声声说……要替朕、替朝廷守住……守住莫北城,可他心中效忠的、难道不是太后、不是南嘉吗?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这样得臣子的爱戴,明明朕……朕才是这大庆的君王!既然他要舍身守城,那朕就成全他!”
他丝毫不觉自己说出了怎样震撼人心的话,只有满腔的快意在心中回荡。“战死到最后一刻的滋味不错吧?朕只恨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就下了黄泉!”
徐空月如遭雷击。先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也终于有了答案,他忍不住道:“是你……是你拦下了徐延将军求援的消息?”
“是!”
皇帝状若癫狂,话也说得越流利。“他不是与曾怀远情谊深厚吗?朕倒要看看,他久等不来曾怀远的援兵,会不会就此反了大庆?”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二十多天没有等到援军,徐延夫妇也没有留下任何怨言,他们一直战死到了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