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就见一名老人从正堂中走出,脸色红润,白须飘飘,精神矍铄,左手把玩着两枚黑色铁胆。以李玄都的眼力可以看出,这两枚铁胆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铁胆,而是两枚特制暗器,与太平宗的“凤眼子”
有些类似,平时把玩,关键时候也可以直接当做暗器激出去。
由此可见唐家对于暗器的浸淫之深,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到了这个程度,甚至可以称之为“明器”
了。
唐穆霸一见李玄都,便哈哈大笑,说道:“清平先生名满天下,庙堂江湖,无人不知,便是老朽这个山野村夫,也是久闻大名,可惜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实乃幸事,也是蜀州江湖和唐家堡的喜事。”
说话时,老人满面喜悦之情,甚是真诚。
论起辈分,唐穆霸是李道虚的同辈之人,论起年岁,他是年长老人,李玄都自然要以礼相待,笑道:“今日造访唐家堡,来得鲁莽,做了不之客,有唐突之处,还要唐老爷子见谅。”
“清平先生这是哪里话!”
唐穆霸拔高了嗓音,“江湖中人都说清平先生是个公义之人,如今蜀州豺狼遍地,危机四伏,老朽和唐家一众子弟,望先生如大旱之望云霓。”
李玄都脸色一肃,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唐穆霸做了个“请”
的动作,“清平先生,请到堂上说话。”
李玄都谢过后,与老人一同进了正堂,一番谦让之后,唐穆霸坐了左侧主位,李玄都坐了右侧主位,唐穆霸下位置是唐夫人,李玄都下位置是李非烟,唐夫人下位置是唐清秋,李非烟下位置是季叔夜,龙儿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众人说话。
唐穆霸道:“我们唐家之事,还要劳烦清平先生,实在是丢脸得很。”
李玄都微笑道:“唐家与秦家多年相交,如今我也算是秦家半子,说到底还是自家之事。”
唐穆霸叹了口气,“具体经过,想必婉儿已经与先生说过了,那老朽也不再赘言,阴阳宗大明官王天笑,欺我唐家无人,武德十年攻打唐家的时候,婉儿的好些个堂叔兄弟,都死在了此人带领的一众阴阳宗高人手中,不是我们唐家膝盖软,实是形势不饶人。”
说到这儿,唐穆霸的声音略微放低了,似乎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兄弟子侄,颇为喟然。
李玄都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晚辈从无责难怪罪之意,若非要说怪罪,也是怪罪唐家口风太紧,这样大的事情,何必独自硬抗?早些说出来,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唐穆霸为人豪爽,些许伤感之情,随即克制,说道:“清平先生责备得是,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两点,一是小女身中‘鬼咒’,性命操于他人之手,二则是当时道门还未一统,形势不明,只好与阴阳宗虚与委蛇,不敢轻举妄动。”
“唐老爷子此乃老成持重之举。”
李玄都赞了一声,“如今道门一统,老爷子大可放心了。”
唐穆霸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若是以前,纵然李玄都身份不俗,唐穆霸这位江湖中的老前辈也不必如此刻意逢迎,便是王天笑几次逼迫唐家,也是绵里藏针,明面上还是对待这位唐家老祖颇为守礼。唐穆霸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因为唐家当下有求于人,二则是李玄都的身份不同了,如今道门一统,声势浩大,儒门尚要避其锋芒,对于众多江湖人来说,好似头上多了一个朝廷,李玄都此来的身份不再是一宗之主,倒像是一位钦差大臣。换句话来说,李玄都代表的不是太平宗,而是道门,其中分量差距极大。
李玄都说道:“据我所知,如今的唐家中有牝女宗埋伏的耳目暗桩,至于牝女宗和阴阳宗的关系,想必不用我去多言,说是夫妻一般也不为过,牝女宗知道了便等同是阴阳宗知道了。所以在我进入唐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唐家便没有回头路了。若是能让她不把消息传递出去,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唐穆霸沉吟了片刻,看了女儿一眼,问道:“确定是她吗?”
唐夫人点了点头,“是她。”
唐穆霸叹了一声,“既然清平先生如此说了,那就先送她上路。至于冬儿那里,我去说就是。”
“好。”
唐夫人应了一声,起身向众人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便在这时,侍女们才姗姗来迟地奉上热茶。
李玄都随手端起热茶,也不怕茶中被做手脚,直接抿了一口。
……
唐家三公子,大公子唐清夏,二公子唐清秋,三公子唐清冬,再加上大小姐唐清春,刚好是春夏秋冬四季。其中二公子唐清秋是唐夫人的亲子,所以被唐夫人寄予厚望,得以参与家族大事,俨然是未来的下任家主人选。而三公子唐清冬,便有些不成器,平日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好在唐家世代相传的手艺没丢,修为不弱,这才没被唐老爷子施行家法,不过唐家老爷子也绝了对他委以重任的想法,随他去了。
前几年的时候,唐三公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执意要娶她为妻。唐家老爷子念在他爹为了唐家战死的情分,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位三少奶奶,姓华,单名一个“眉”
字,连起来便是华眉,谐音“画眉”
,姿容自然是不俗的,一对弯眉似月,性子乖巧和顺,与妯娌、伯娘、婶娘相处融洽,经常互相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