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三四十分钟,小玲开的车子便到了青山镇。下高时,对面的山坡上醒目地竖着“要致富,先修路”
六个大字。小玲说:“‘先修路’这话不假!想想过去,到西州八九个小时,到霞溪也要两个小时多!”
小萍说:“八零年我到东州省建筑学校读书,从青山出,坐一天的车到西州,在车站旅馆住一夜,睡觉时衣服都不敢脱。第二天一早再坐车往东州去,到站下车时天已经全黑了!第一次出远门,一辈子记住。”
小玲道:“我当兵离开海川也是第一次出门,印象也很深!只是一路上人多,又有接收部队的领导带队,所以没感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自从通上高,二三小时经济圈搞起来,短短的几年时间,海川还真的变了个大样哩!”
小萍说,“过去说海川最乡下的竹岗和江川那边的车山这些地方,一个蜜桔一个柚子,还有板栗、紫薯,都成了香饽饽。这在以前只有沙石土公路盘山绕行的年代想都不敢想!”
小玲说:“还有杨梅呢!没想到高一通,反而是青山远了!”
从西州过来,一路桥梁隧道,进入海川境内先就是竹岗,其次是塔山,接下来才是霞溪,最后到县城青山镇,再过去就是西江省的上江市了。
母亲薛芮文患病后,二老已无法回海川独自起居生活,征得父亲钱西来的同意,青山的房子前年被智男转让给了一位表亲家,之后到青山大多是回小玲娘家。只是钱智男很少回到海川,就是以前偶有回到老家青山,以英才集团淮州项目总经理的身份,自然有集团总部总务安排,入住县城最高档次号称准五星的红霞大酒店。
那是西州红霞集团和兴华集团蓉城公司合股投资兴建,由专营餐饮及星级酒店的西州红霞公司负责具体管理的大酒店。西州红霞集团在东江各地已有数家星级酒店,其中以标准五星级的东州红霞大酒店最为有名,老板是素有西州女强人之称的叶红霞。海川店开业时,林兴华带着林盛华、林阳和徐文彬以及其他项目的一帮高管回到青山参加典礼。林兴华还以合伙人兼独立董事的身份讲了话。笔者当时在《东江日报》旗下的《东湖晚报》广告部当差,受红霞公司邀请到海川凑了热闹,当中却和师院同学徐文彬不期而遇。之后他在西州运来汽车城项目时又有数次交集,不得不说他是个有些点子的人。因这次碰面以及后来的接触,才促使笔者动手码字《滴水》,值得补上一笔。
青山依旧是,海川已繁华。对钱智男和施小玲而言,时过境迁,虚华不再。小玲在自家门口停下,去隔壁找李婶拿了钥匙,让智男自己到楼上房间靠一会,自己则和小萍一道往医院赶去。
小玲给陈俊打电话,说自己到医院了,想具体了解一下母亲的伤情。陈俊轻声说在开会,结束后会给她电话。小萍说他这个外科主任做了副院长又是县里的政协常委,展势头蛮好。小玲笑道:“看来在县里也有县里的好处!”
医院搬至新院址,小玲还是第一次来,看到齐刷刷的气派的门诊大楼、住院部和行政楼,开阔的院区,绿植景观、休憩凳椅一样不少,边走边感叹说:“这才像个医院的样子!”
小萍也说比以前好多了,还时不时的有省市级医院的专家前来坐诊会诊,一些没条件往大医院跑的人家多少也能享受到好的治疗。两人走到住院部,虽说还没有大医院划分的那么精细,但也分楼层病区。骨科在七楼,电梯出来经过休息区就见护士站,一问夏银桂老人在几号房,一护士说“十七床”
。两人按序号找到十七床病房,夏银桂的十七床在中间,靠窗的十六床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她认得魏小萍,主动喊声“小萍姐”
,又说老人刚睡着,起先一直在和她聊天哩。魏小萍也认出那女的是县统计局的小黄,和建设局两隔壁,上班下班整日里电梯进出的,说不认识,派出所都不会相信。小萍问她道,你精神气色都挺好的,干嘛住院来了。小黄说腰椎骨刺,看上去不轻不重的,一弯腰干活就受不了!干脆住进来做个针灸理疗。小玲插话问靠门口卫生间的十八床好像没人嘛。小黄说这两天都没人,下面是否会有人进来就不清楚了。小玲点头道:“感觉还挺宽敞的。”
“你来了?”
老人醒过来问道,“几时进来的,我都没察觉呢。”
小玲在母亲床沿坐下,微笑说:“刚到哩,把你吵醒了!”
小萍也在一边的床沿坐着,握住老人的手问候道:“阿姨好!”
老人面露微笑说:“小萍也来了!”
小玲说:“中午在下溪小萍那吃的饭,听说你在医院就一定要和我一起来看你了!”
老人笑道:“我没什么事。陈俊和吴虹时刻把我看住,中医院的蔡院长又特地请了一个护工来照看,我还会有什么事!咳,人老了,有点小事就让你们麻烦!”
十六床的小黄接茬道:“阿姨精神蛮好的!这里护士也交待,如果老人有事,就及时按铃叫她们!”
小玲向小黄道了谢,又问母亲道:“你说的护工呢?”
还是小黄接话说:“你们进来前几分钟,护工见阿姨睡着了,说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的。”
这边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一位身穿浅蓝色工服大约四十多五十边修着一头短的女人,见小玲她们坐在老人的病床上,便把陪护椅拉了过来,说:“坐椅子!”
小玲笑道:“谢谢你照顾我妈!你辛苦,你坐!”
护工微微一笑,说:“谈不上辛苦,应该的!”
老人说:“这位沈大姐一直在中医院做的,是蔡院长特地请她到这里照顾我。上午,建敏也打来电话问我好些了没有,要赶回来接我去他那里。我叫他不要来,说你姑姑已经来了,他才‘噢噢’作罢。”
施建敏是老人的孙子,上海理工硕士毕业后就一直在上海没回东江,现在也已结婚生子,妻子刘梦洁是北江省锡州人。前两年陈倩一直为丈夫小强的事奔忙着,顾不上建敏那头,好在亲家不错,一退休就到上海照顾宝贝女儿,一门心思当他们的外公外婆。建敏读大一时,陈倩就在浦东以二老的名字买入一套一百四十多方的套房,后又在同一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二的,当时大意了,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尽管赶在英才崩盘前与小强办了离婚手续,但还是被查封收了去。建敏工作后,用陈倩给他的钱做付,又另外按揭了一套三居室,小俩口自己还贷。女方父母过来之后,建敏两口子又换了一套大一些的四居室。按陈倩的话说,他们俩的工资收入一半归银行,一小半养小孩,一小半用日常,便再无其他一小半了。其实,建敏小两口的收入还是不错的,他自己学的是机械工程,现在沪东船厂下属的一家工程设计制造公司做工程师,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年也有个三十多万甚至四十边上的收入。刘梦洁是他上海理工的学妹,会计专业毕业,在浦东一家规模不大但却小有名气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现在也是“资深”
会计师一个,收入自然不差。只不过施小强出事后,陈倩平常时有念叨,说他们就那么点工资收入,既要养家糊口又要月供还贷,何况大城市的物价花费远比青山这种小县城要高得多,还哪来的盈余帮助家里?!小玲听过,想想也在情在理,又暗自庆幸佑业的单位不错,女方家境还算殷实,没有给自己和智男增加什么负担。但也该给他们一些压力,去香港前至少也要把婚结了,小玲心底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