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跟着主人一同北上,他是个鳏夫,在扬州城有个儿子,梁元敬便给了他二十两银子,送他登了去故乡的船,让他回去看守老宅。
阿宝很怀疑没了余老,梁元敬究竟能不能活下去,毕竟他一看便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来便在锦绣丛里打滚的公子哥。
梁元敬却说他自有办法,他的办法便是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然而嘴上说得好听,梁公子连火都不会生,还是在阿宝的从旁指挥下,他才勉强点燃了灶火,还弄得灰头土脸的。
阿宝这下更狐疑了:“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啊?”
“会的。”
梁元敬拿袖子擦了擦脸,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他脸上本就沾了灶灰,这一抹,白皙的脸上又是好几道黑印子。
阿宝见他说的这么笃定,不像是假话,便忍不住问:“你下过厨?”
梁元敬:“嗯。”
阿宝心想你下过厨怎么连火都生不起来,还得她教,但转念一想,这好歹也是梁公子独立生活的第一天,不能太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好忍住了到唇边的话,只在心底默默腹诽。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梁元敬。
最后饭做出来,二人看着那一锅鸡零狗碎,从外观看上去黏黏糊糊、不知是汤还是粥的东西,都沉默了。
阿宝嘴角不住抽搐:“你这是做的什么玩意儿?能吃吗?给狗狗都不吃……嗯?奇怪,这话我怎么感觉说过一次?”
她满脸困惑,梁元敬偏开头,忍不住嘴角上翘,肩膀隐隐在颤动。
笑是能传染的,他一笑,惹得阿宝也笑了起来。
二人面对面傻笑半天,好不容易才停下来,阿宝对梁元敬说:“你还是把余老叫回来罢,不然再另请个仆从也行,我怕你饿死在家中。”
梁元敬没答应。
余老不在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们说话时,再也不用担心被余老听见,而刻意控制音量,也不用时时注意余老有没有暗中窥伺。
阿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可这种轻松自在,也仅仅局限于这座小院罢了。
出了院落,她选择尽量离梁元敬远一些,不与他交谈,避免他在旁人眼中显得举止怪异。
可离得远了,梁元敬的视线便频频向她投来,阿宝说了他许多回,他也不改,她对此无何奈何,只能寄希望远在北方的觉明和尚快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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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步入仲冬节令后,东京城的天色总是不好,阴阴沉沉,似有场暴雨要下,却总也下不起来,令人的心情也仿佛生了霉一般,悒郁烦闷,无以开怀。
这日天气依旧不好,梁元敬和阿宝去国子监授完课回来,却见家中发生了件咄咄怪事。
饭桌上竟然摆了一桌热腾腾的饭食,久未打扫的家里也恢复了整洁,院中的落叶被扫之一空,就连早晨出门时没来得及叠的被子都折好了。
“是不是余老回来了?”
阿宝问。
二人在不大的家里找了个遍,始终没看见余老的人影,房中也不见他的行李。
奇怪,若不是余老的话,有谁会闯进别人家里不偷不抢,而是做好一桌饭食、还帮人打扫了离去?
“好诡异啊。”
阿宝和梁元敬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瑟瑟发抖地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鬼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