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菊年想了许久,皇权这副无形的枷锁,第一次摆到了面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见识到了皇室的尊贵,同时还有无耻。这样的举动,和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玉宁公主,在遇上爱情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子。谁能不是呢?几乎是一样的圣旨,在同一时刻也送到了萧府。但可以想象,这一巨石,投入的不只是当事者的波心,更在康白二家人心中炸出轩然大波。萧锦琪会怎么做?他只能接旨。沈菊年说了,她不会接。萧娉婷来得如此迅速。“菊年,你准备怎么办?”
萧娉婷担忧地望着她。沈菊年坐在床沿,沉默了良久,忽地抬起了眼,看着萧娉婷道:“皇上怎么会下这么一道圣旨?”
萧娉婷心里一虚,但面不改色道:“菊年,无论是什么原因,如今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你是要接旨,还是……”
抗旨?沈菊年淡淡一笑,抬眼看向萧娉婷,若有所思。“娉婷,你何必为我担忧?我又有什么选择?”
嫁给萧锦琪为平妻……沈菊年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皇上怎么可能知道沈菊年这个人?能跟皇上提起这个名字的人只有玉宁公主。玉宁公主喜欢郭大路她明白,但为什么要把她指给萧锦琪?萧娉婷听沈菊年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坐到她身边安慰道:“菊年,你一向明理,这件事只怕是玉宁公主所为,她对郭大路势在必得,你如何争得过她?你们都是重然诺的人,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
沈菊年凝视她的双眸,见她目光诚挚,毫不回避,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她总是做不到她这般问心无愧的。“菊年,若是以前,你入萧府至多为妾,如今升为平妻,与正妻也无太大差别,更何况四哥的心在你身上,你又是皇上赐的婚,与康佳楠相比还胜一筹,日后府里也不会有人敢看不起你。”
萧娉婷说着,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与其和玉宁公主争那个郭大路,得罪皇家,还不如嫁给四哥,享尽荣华富贵!四哥和菊年,都该感谢她的!说服了自己,萧娉婷的目光越发坚定起来。但沈菊年突然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一幕,在萧娉婷错愕茫然的目光中,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菊、菊年……”
萧娉婷有些惊恐地看着她,怕她受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沈菊年摆了摆手,喘着气,眼底布满伤痕。笑得很悲哀。萧娉婷,萧娉婷,为何你能这么无愧于心,振振有词呢?“娉婷,我是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沈菊年缓缓敛起笑容,只余一点淡淡的、苦涩的笑意噙在嘴角。“那是因为,我曾死过一回,所以知道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娉婷,或许活着并非如我想象的高于一切,至少,”
沈菊年目光坚定地转过头正视她的眼睛,“我不能跪着活!”
萧娉婷一震,嘴唇动了动,愕然道:“菊年,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十二岁那年刚进萧府的沈菊年了。”
沈菊年缓缓站起身,走开两步,与她保持了距离,“那时候,你我年纪都小,你天真,而我更甚,一直到五小姐出阁前夜,我都相信,你是真心待我,一如我真心待你。”
萧娉婷微仰着脸,听到她说起那一夜的事,脸色剧变。“你有时候说话伤人,我以为你有口无心,但其实并非无心,而是因为,我在你眼里,一直,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比较贴心的,有用时捧着,没用时抛弃的下人。我不在乎为你顶罪,为你挨打,但你又如何能一边假装我是你的好姐妹,一边却又视作理所当然?”
沈菊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太天真,从未把自己当下人,妄想与你交心,我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但或许在你心里,我和初蕊,并无不同。”
“菊年……”
萧娉婷动了动唇,声音微弱。“五小姐出阁前夜,你做过的事,我不会忘记。萧娉婷,我是天真,但不是傻。这样的事你已做了一回,也不差第二回。我只是觉得自己低估了你,为何你能那么坦然,那么无愧于心地安慰我?萧府那个地方,你不想呆,我也一样!”
“不一样!”
萧娉婷厉声反驳,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与沈菊年对视。“我为什么不能坦然,为什么要对你怀有愧疚,我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四哥爱你,我想办法让你升为平妻,我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四少爷和你不一样!”
沈菊年心口一痛,咬牙道,“他懂得放手,懂得尊重,你口口声声为我好,若真为我好,你为何从来不顾虑我的感受?我总想你还小,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何你就是执迷不悟!”
“我没有!”
萧娉婷凤眼锐利,寸步不让,“沈菊年,是你不识好歹!”
“呵……”
沈菊年眼前一阵发晕,“为我好?萧娉婷,你敢说,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