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6既明又来了,在沈家门前,倚在汽车旁边。
小阿去开门,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我家少爷睡了。”
6既明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这大白天的,你家少爷猫冬呢。”
小阿愣头愣脑地说道:“我家少爷说他自己睡了。”
6既明笑了,从车里拿出一盒点心来,递给小阿,说道:“家里甜点厨师做的,给你家少爷吃。和他说,我邀他除夕到富春山居听戏,若不来,钻石戒指我就扔到鱼池里喂鱼了。”
说完,也不等回话,钻回到汽车里,扬长而去。
小阿拎着点心盒子回去给沈馥,沈馥正高高地坐在院子里的榕树树杈上,看着6既明的汽车远远消失在巷子口。他一见点心盒子,三两下从树上下来,开了盒子,还没进房间呢,点心就没了小半。
小阿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头。
沈令仪正在试旗袍,收下的礼虽不多,但6既明出手阔绰,一点礼也够他们日常吃喝裁衣服了。
“又来了?”
沈令仪问道。
沈馥点点头,塞了满嘴的甜点心,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沈令仪说:“得推也得拉,别推着推着把人推走了。”
沈馥灌了两口茶,把点心咽了,说道:“你放心吧,火候差不多了,等我捞一大的。”
*参考《去趟民国》沈馥:直男害羞在佛堂祠堂寺庙之类的地方搞点不和谐的事情总是让人很兴奋(x
第六章上头香
每逢除夕,平洲都热闹得很,到处都有民间会演。唱什么的都有,梨花大鼓、梨花落、京剧、昆曲,一直热闹到半夜,跨到初一,然后直接到半山腰的天妃宫去上头一炷香,寓意一整年顺顺利利。*
除夕那夜,平洲的老号富春山居有名旦冼春来连唱十二折《长生殿》。冼老板甚少唱闺门旦,富春山居早早就坐满了人。6既明定的雅间正对戏台,他早早地就来了,茶过三巡,沈馥如期赴约。
沈馥还是一身熨贴的西服,深色的料子显得他皮子白净。
外头下着小雪,雪片窸窸窣窣地下了大半日了,举目都是白的。沈馥一进雅间,6既明瞅他一眼,亲昵地问道:“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沈馥还没来得及说话,6既明攥了攥他的手,笑道:“想必是冷的,喝口热茶。”
沈馥一句话没说着,被他堵了个结实。雅间里除了他们俩人,就只有秦雁直地立着,目不斜视,其次就只有6既明脚边伏着的狗。沈馥掀起眼皮瞪他一眼,6既明也不恼,只是笑。
戏还没开唱,桌子上就摆满了点心。沈馥一眼看过去,似乎都是甜口,当中还有一个攒盒,装了满满当当的酥糖和麦芽塔饼,看着就甜得倒牙。可沈馥就好这口,他嘴巴上嘟哝着“糊弄小孩儿”
,手却没停,捏了几颗酥糖就嚼起来。
“我上回在烟花间就看见了,满桌的点心,你就动了甜口的。”
6既明笑着看他,满脸得色。
嘘寒问暖,糊弄小姑娘的把戏,沈馥一边吃糖一边腹诽道。可任是这样,他也承认,这6大少是花了心思的。他又想,今日6既明花的心思,改日就能换成他花的钱。这么想来,心情大好,沈馥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冼春来不愧他的名声,柔腔甜嗓,唱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一折又一折地唱完,赢了满堂彩。每年唱完,戏迷们都要往台上打赏,6既明既来了,就由他开始,其他人后面接着赏,没人敢越过他去。6既明大手,冼春来换了衣裳卸了妆,要来谢的。
卸了妆后,冼老板倒是一副清俊的模样,给6既明揖了揖,说道:“谢大少的赏,今年咱们还是老样子?”
听了这话,6既明不语,只看向沈馥。
见状,冼春来也看了眼沈馥,笑道:“往年大少赏面,都陪春来去天妃宫上头香,沈少爷既来了,一块儿去讨个吉利如何?”
沈馥明了,原来是这样。
这6既明食金馔玉地长大,估计没欠过钱债,倒是欠了不少风流债。沈馥睃了6既明一眼,见6既明不仅没有不自在,反而笑得饶有味,仿佛要看沈馥和冼春来打架似的。
沈馥拍了拍手上的糖渣,站起来,笑道:“二位请便,听完戏,我回去睡觉了。”
说着,也不等有人拦他,直接出了雅间,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看戏的人都渐渐散了,外头好多黄包车在等着,沈馥直接瞅准了一辆空着的就上,头也不回地让车夫拉他回去。
回了家,沈令仪不在,估计上哪儿交际去了,小阿正自得其乐地在院子里玩儿炮仗,一会儿“砰”
一下他就吓一跳,然后又咯咯笑着再放一炮,乐此不疲。见沈馥回来了,忙叫道:“哥。”
沈馥反手掩上院门,听见远处有汽车的声音,他忙抬起食指抵住嘴唇,朝小阿说道:“嘘。”
没一会儿,车声近了,有人拍门。
等他拍了好几下,沈馥才问道:“谁啊。”
“我。”
沈馥勾唇一笑,故意问道:“你谁啊。”
“6既明。”
沈馥隔着门故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原来是大少啊,大少不是和冼老板去上头香了吗?”
6既明在门外说道:“我又没说和他去,你走这么急干什么?路上都是人,汽车都开不动,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