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会期待那么多的“早知道”
。
时咎想,她还会活过来,她没有死,一会儿就能站起来。
但等他睁开眼,一切还是没有变,他的意念,似乎控制不了那么宏大的命运。
沉皑把头埋进膝间一会儿,再抬头,伸手摸了摸时咎的背,被时咎一巴掌打开了。
他泄般说:“不用安慰我!你比我难受。”
沉皑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到面前躺着的小女孩身上。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七八岁,平时从来不会主动说话,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也经常在湖边呆,每次叫她都叫好几声,好像任何时间都在神游,好在小时候的季山月像个活宝,一天到晚蹦蹦跳跳没停,拉着季水风跟他玩,后来自己渐渐从时咎消失的痛苦里走出来,也加入了这对姐弟。很久很久以后,季水风逐渐接受了这两个天天见面的朋友,又过了很久很久,她融入进来,依然是很久的以后,她摆脱了小时候的抑郁,变成了一个温柔有爱、事事为公民的成年人。
她太温柔了,宁愿自己受伤,过得辛苦一点,也会让别人好好的。
命运给她这般结果,是为什么呢?
那些流光在身边漫步,沉皑抬头,看到自己的能力在这里又可以被感知到了。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就坐在季水风小小的尸体面前,谁也不说话,直到这具尸体变硬,慢慢地失去所有血色,打破所有期待与幻想。
没有人真的落泪,也说不清那是不是伤心,或许只是悲悯。
好像人就是这样,说着接受,却接受不了,想着要用无常的心态面对一切,却又悲伤过头,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句悼念的词也念不住。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明明前段时间都好好的,以为铁三角也可以走很远的。
沉皑叹了一口很长的气,把所有情绪都咽下去,并没有沉浸太久。他仰头,看着这片黄沙般的天空,想着他还得带时咎走出去,他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这里的天好像永远都是黄沙奔腾,即使已经在这儿呆了好几个小时了,天空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光线的变化,分辨不出来时间,分辨不出来日夜,也没有抬头就该看到的星空。
红色的土地,黄沙一样的天,没有日夜没有星空,也没有时间。
季水风描述一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是她打来的那通电话里说的话:“他说,红色的土地,黄沙一样的天,没有日夜没有星空,也没有时间。”
沉皑霎时站了起来,他惊愕地往四处看,往眼前这片白骨堆里看,表情逐渐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片刻,他轻轻碰了下还坐着的时咎,沉声说:“我知道这是哪了。”
第1o1章小碗的故事
时咎抬头,恹恹地问:“哪啊?”
沉皑轻描淡写、却字字清晰地说:“教化所。”
时咎猛地站起来。
他之前不知道季水风这句如此详细的描述,只是觉得这里很奇怪,看到这如山的白骨更奇怪了,现在被沉皑一说,他终于知道哪里奇怪。
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一句话,但不是季水风说的那句,而是一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
现在再看眼前的一切,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因为它本身就在幻境里,或者说,它需要通过幻境,才能到达这里。
这满地的白骨,诠释着它的另一个名字:生物坟场。
时咎小声重复道:“这竟然就是生物坟场。”
找了那么久,居然在这里。
那这些白骨,曾经就是恩德诺刚满2o岁便被遗弃在这里的公民,一具一具,全是满心欢喜来接受成人礼、却只迎来葬礼的人们。
时咎往白骨堆里走了两步,但又转头看了眼地上的季水风,对沉皑说道:“如果我们能出去,把她带上。”
沉皑说:“我知道。”
教化所基本是有去无回,但不难想象,那些刚刚到成年年纪的人,在面对那片沼泽和屏幕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他们更不会那么理智地思考那些哲学问题,只会觉得有了机会。
有机会就要抓住一句老生常谈,却无法思考那个机会该不该抓,若抓不住是失去机会,抓住了是丧命呢?
两个人沿着白骨堆往前走,看到这并不是光秃秃的白骨,在很多白骨下,还有各式各样的布料,看上去应该是那些小孩来时穿的衣服,只是时间长了,风化了,或者被风吹到底下不那么显眼。
“你过来看!”
时咎忽然朝不远处的沉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