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实在忍不住,在旁边非常担心地劝阻:“舟先生,你就听沉先生的吧。”
“不可能!”
舟之覆偏过头,扯着伤口又偏了回来,恨得牙痒。
沉皑毫不客气:“三。”
“二。”
“一。”
时咎憋不住扬起嘴角。他在进行死亡倒数的时候,一如既往有威压,气压低得使人无法产生反抗的念头。果然三声数到最后一声,舟之覆暴躁狂叫停:“好好好好我召唤我召唤行了吧!!”
沉皑坐在窗边椅子上,双腿交叠,阳光刚好照在他身上,把他的眼睛照得透明,深蓝色变成了纯蓝,若不是脸上的表情冻结令人望而却步,纯蓝将会是纯蓝的温泉,而不是海底的冰山。
舟之覆艰难站起来,何为过去扶他,手伸一半又想起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失望放下。舟之覆半眯起眼,轻轻捏拳,掌心朝上,片刻后松开。这房间里逐渐凝聚出淡蓝色的光,光瞬时集结成人的轮廓一个小小的、瘦弱的女性身躯。
她一出现,先是茫然,好像从无尽黑暗中忽然被召唤至此的茫然,随后便是无措。因为她看到房间里熟悉的人们,她后退了一步,嘴唇微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合时宜的风潜逃入室,无端吹落了书桌上的空矿泉水瓶,“砰”
一声,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惊醒其他人。言不恩从时咎身后两步蹒跚出来,与那个半透明身影面对面,于是季纯也看到了她。
言不恩先是停顿,后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她沉重的步伐,眼眶渐渐红了。
这场景看得舟之覆异常烦躁,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剧情,不干脆、拖泥带水、一会儿还得梨花带雨,想着想着都偏要出声打断这刚刚酝酿起来的氛围,他捏着嗓子说:“小孩要哭喽,要哭喽!”
时咎叹了口气,走过去胳膊一把环住舟之覆的脖子将他往洗手间拖,一边拖一边听舟之覆大叫:“干什么干什么!”
时咎低声说:“你太吵了,安静会儿,一会儿放你出来。”
在舟之覆没来得及做出反抗,时咎把他推入洗手间,再推门关上,用自己的身体压住门。
真的太吵了,任舟之覆在里面捶门,反正一会儿就消停了。
言不恩走到季纯面前,她只是红着眼睛,手指蜷缩着扯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叫了一声:“姐。”
叫完,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季纯很惊愕,她知道自己又被舟之覆召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都在。在死前,她没有勇气面对他们,现在逼着她无路可退,反而很快冷静下来。他们应该都知道了,她想,知道了还愿意见她,也不算太糟。
于是她笑了下,如过去十多年那般温柔,轻声说:“别哭。”
结果言不恩哭更厉害了,她由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好像要把这一年多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她还是个公主,在这一年却活成了女王。
言不恩边哭边说:“姐姐,你丢我一个人。”
季纯叹气,目光看向坐在窗边的沉皑,沉皑朝她微微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因为太久了,这一生太长了,她在黑暗里游荡得太远了,好像从她坠入虚空那一刹那起,她便注定永远沉沦。
抱也无法,安慰也无用,局促半天,季纯只得拘谨问沉皑:“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吗?我有事瞒着……”
“知道。”
沉皑轻轻打断她,语气里虽然没有太多情绪,但那对季纯来说就是最好的回答,她浅淡地笑了下,那笑在稚嫩的脸上开出纯洁的花。
或许身为局外人,沉皑和时咎对这件事的执念没有像季山月那么深,如常与无常,他们也得做出选择,于是他们选择带着如常去过无常的生活。也许他们之间以后都会有一根针悬刺半空,但……让伤害止于自己。